方文彦收到书信后，在旬休的那天一早就去了遂宁县。每家书院休息的时间基本一致，白鹭书院亦是这天休息。

方慎差人跟踪了几个学子，知晓他们要去城外出游，就嘱咐儿子跟上去。

读书人体力不支，走到半道上，陈哲几人找了个树荫下休息，一个穿着长袍的人过来问路。

他穿的是书院统一制式的长袍，虽与他们书院略有不同，但仍能看出这是读书人，陈哲几人顿感亲切，在知道对方也要去城外散心，立即约上他。

都是年轻的读书人，几人聊了几句后熟悉起来，已经开始兄弟相称。

“方兄，相逢便是有缘，斗胆问一句你在为何事烦忧？若有我帮得上忙的一定义不容辞！”陈哲从初遇方文彦就发现他眉头紧锁，脸上忧愁之色就没下去过。

方文彦心中暗笑一声，脸上却依旧郁闷，“不提了，都是读书人，我知道你们其实和我一样，也是为此才出来散心的吧？”

他话语半露，若是平常人，自然听不懂他话里暗示的意思，但是陈哲等人刚经历过失学风波，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处。

陈哲小心着问：“方兄是为了。。。纸价？”

方文彦无奈地点头，“家里自从知道纸价居高不下，已经在明里暗里地劝我放弃读书，我知道我平日不算拔尖，但是读了那么些年，突然说要放弃，实在不甘心，因此才。。。”

任兴安理解地拍拍他的肩，“我们书院之前也差点因为此事关闭。”

“差点？”方文彦起了兴趣，“是有什么法子渡过难关了吗？”

听到他的提问，任兴安就知道他说错话了，果然一抬头就看到其他同窗不赞同的眼神。

他呵呵干笑，“也没什么法子，就是大家团结起来，抄书的抄书，干活的干活，力求多挣点钱买纸。”

方文彦苦笑道：“你们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不是那等卑劣无耻之人，不会逼你们说，不用编造此等谎言。”

他扭头就走，被陈哲一把拉住，“哎哎哎，方兄，骗你是我们不对，但是。。。”

“这才像话，不想说就不说，今日咱们只谈风月不谈他事。”

瞧见方文彦如此爽快，陈哲等人感激地点头，深觉此人可交。

一路上，露出的才情更是让他们惊叹、惋惜，若是这样的人真的因为纸钱不再读书，实在是可惜。

临别，陈哲闭了闭眼，狠心做了决定，“方兄，我这有一法——”

“陈兄不必再说了，你们不能说一定有长辈的叮嘱，别因为我受到责罚。”方文彦云淡风轻地拒绝。

陈哲感动地握住方文彦的手，“方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空有抱负却无法施展，你听我说。”

他压低声音，“我老师那有一个买便宜纸的门路，日后你要买纸就告诉我.”

“有多便宜？”

“一刀纸，一百文，你记得保密。”

“一百文？！”方文彦这次的吃惊不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吃惊，“怎么可能那么便宜？光成本也不止这么点价钱吧？”

陈哲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一位仁善的老板吧。”

方文彦“感动”地谢过众人，掏出半两银子，“我明日就要回府城，不知今天是否方便。。。”

“行，你现在着急，我把我的纸先匀给你好了，你就在如意茶馆等我，我去去就回。”

陈哲行动迅速，一来一往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交给了方文彦几个竹筒。

方文彦请他们吃了一顿饭作为道谢，就马不停蹄地回到家里跟方慎交代此事。

“什么？竟然是书院？”方慎从来没想过那群学子能搞出什么事，看来是看轻他们了。

“爹，即便是有人在偷偷卖纸，可卖得也太便宜了些，您看这些纸，虽然不算上等，但不晕墨，根本就没必要出价这么低。”

方慎捏紧纸，召人过来，“从今天起，给我盯紧白鹭书院的所有老师，他们去哪做了什么全都给我一一记下来，不得有任何疏漏。”

“是！”

半个月后，方慎跟着属下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

“无人坊？”他眯了眯眼，推门进入，里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巨大的盒子。

“看清他是如何使用的吗？”

“看清了，很是玄妙，请大人放上一两银子到上方的小口里。”

方慎按照属下说的放了上去，被门突然关闭吓了一跳，随后下方传来声响，属下掏出掉下的竹筒交给方慎。

他后退两步，惊叹道：“这个机关见所未见，看来民间真是藏龙卧虎。”

又跟属下研究了许久，他摸清了机关的规律，立马去了一趟府城的造纸坊，将写好的信交给门房，那里的管事比遂宁县的高一级，且等他来处理，最后么，自己率先发现的事自然要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