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摆正腰间长生纹白玉佩，举步往前走去，“待见到那宫人，姑子的疑惑便能迎刃而解了。”

殷陈看着霍去病的背影，他洞悉自己的一切，可自己却对他仍旧一无所知。

“姑子所要办之事关系着皇室，所以我必须掌控一切。其余的，姑子大可放心去办，我不会阻你。”霍去病也停住了脚步，侧过身看着落后几步的殷陈，唇角微微勾起，“或许，我们的目标会是同一个人。”

殷陈快步跟了上去，“郎君如此坚信我们不是敌人吗？”

“希望如此，毕竟姑子可是个强劲的对手。”他依旧笑着，说出的话却叫殷陈不住抠在漆盒上。

言下之意，若殷陈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仍会杀了她。

殷陈松了手指，双手托着漆盒，忽而粲然一笑，眼角眉梢带着融融春意，“郎君这是在威胁我？”

霍去病看着她，恍然回到了初遇那日的清晨，少女面颊染血，笑靥如花，单手揪着一颗头颅，递到自己面前，“郎君觉得，此物可够格？”

霍去病挑了挑眉，笑意更深，“我从来不威胁人，我要杀人，必会一击毙命。不知姑子可曾见过落入陷阱中的猎物？”

殷陈沉默。

“猎物在落入陷阱那一刻时，便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可它依旧挣扎着要跳出陷阱，直至血竭而亡。”

“终归会死，却要搏上一搏，不过是求生本能而已。”殷陈答道。

霍去病不置可否。

二人进了作室门，有宫人迎了过来。

有宫人想接过她手中的漆盒，殷陈本想递过去，但霍去病却给她递了个眼神，她只得道不必，继续捧着漆盒跟在他身后。

宫人为二人引路。

行过一段冗长宫道，再过两道宫门，才由直城门进了未央宫，一路守卫森严。

进入未央宫后，又有椒房殿的宫人在路口引二人往椒房殿去。

未央的宫道比长安行道窄些，铺就青石板砖。

“这是石渠阁。”霍去病停住脚步，回头看殷陈。

殷陈停步，他们此时正行走在一条弯曲青石小径上。抬眼前望，数丈之外的高台上竟有剔透水流缓缓而下，朝阳之下，闪着莹莹之光，而那些飞流而下的水正流经脚下的青石之下的洞径。

数个身形窈窕的宫女正行走过石渠阁下的水榭，此时水汽氤氲呈雾状，恍如神女。

石渠阁背靠着流水的高台，高出高台数尺的悬山屋顶舒展开来，斗拱上彩绘白鹿逐玉女，瓦当上刻未央字样，周边修饰着云纹。

而阁外草木葳蕤，一派盛夏之境。

“沿着那条路过去，便是官署和少府。”霍去病指着右边向南延伸的大道。

顺着方向看去，数座宫殿崔嵬屹立，壮丽屋宇，重叠盘曲，光辉富丽，列棼橑以布翼，荷栋桴而高骧。

殷陈瞧着这展开在眼前的画卷，经由文帝景帝的休养生息，国库充盈，今上亲政后对未央宫进行大举修缮增建。

这般金堆玉砌的皇家，难怪叫天下人前仆后继。

向东绕过几座宫殿，二人便到了椒房殿，椒房殿乃是皇后居所，位于前殿北面，前殿在高处，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将其威严遮去了几分。

宫人转身行礼而去，只剩二人站在殿外，椒房殿要步上白玉阶才到正门，殷陈低头看着脚下绘着繁复图案的地砖，用脚尖蹭了蹭。

宫殿两旁立着高大子母石阙，石阙顶部各有石刻屋顶，压以脊兽。阙身刻篆体铭文和浮雕。

浮雕图样生动，边角圆润，连极小落叶的脉络都清晰可见。殷陈瞧着，却忽然见阙上有块灰色的地方动了动，她凝眸一看，原是只白肚皮小雀儿，正停在那处梳洗羽毛。

殷陈只细细打量着那个小雀，只见它又往下跳，滑翔到青石板砖上，蹦着晃晃悠悠地往前扑，爪子在青石板上剐蹭，弄出一阵窸窣声响。

它蹦到两块青石板相接的缝隙边上，嘴里也不停当，在缝隙处啄了两下，而后又抬头叽喳叫着。

那针眼大小的黑眼儿似乎瞧见了殷陈在打量它，歪了歪头，扑簌簌贴着地面往上飞，擦过高楼的檐角去了。

而那椒房檐角挂着的金铃也发出泠泠之声，似乎正响应着它的胡闹。

此时方过蚤食，椒房殿内，卫子夫才用过朝食，闻宫人来报霍去病在外求见，勾唇笑了笑，“这孩子竟一早便过来了，请进来罢。”

沉碧和少淑相视一笑，伺候着皇后上妆。

卫子夫在偏殿候着，她身着淡绀色长生纹曲裾袍，蛾眉轻扫，粉妆玉砌，端坐在上首。

逆着光亮，只见霍去病和一个齐平他肩膀的女子自殿外走来。

霍去病跪下先行拜礼，声音郎朗：“去病拜见姨母。”

“奴殷陈拜见皇后，皇后千秋万岁，长乐无极。”殷陈在他身侧俯身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