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3)(修)(1 / 2)

马文才离场,无人看破他难堪,又或父亲知道,却不在乎。

他气极,又羞恼极,走至背人处,一脚踹出,粗壮的树干也不过微微一震,落下几片叶子来。

那会儿的马文才还不曾学会隐藏心绪,将心中所想都写在脸上,任谁现在看到他,都知晓他的气恼。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霍迢。

迎上少年视线,她神色微微一顿,继而眼睛弯弯,冲他露出一个笑来。

马文才却做曲解:“你来看我笑话?”

他说着,身子微微站直,上下扫量霍迢一遭,视线瞥开,不屑已经再明显不过:“笑话我向来自满于骑射双佳,却如今输给你一个女人?”

霍迢却是真的笑了出来。

“刚刚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但现在是了。”

“你——!”马文才气急,一个字憋出来,却又碍于场合身份,不敢言辞过分,堪堪停下,只能恼怒瞪着。

霍迢却正也瞧着他,他这般一转头,恰好,她当见着了马文才怒视她的眼睛,以及——已经隐约泛红的眼眶。

“马文才!”霍迢脸上写满了新奇,直接叫着他大名,又凑上去,死死瞧着他:“你不会真的要哭了吧?”

“哈!哈哈!”他立刻移开视线,干巴巴地大笑两声,似是气势十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霍迢踮着脚去追瞧他的眼睛,奈何他头摇来晃去,就是不肯给她看,她只得缩回身来,摇摇头,再偷瞧他一眼:“不过是输了一把比试,你气什么啊?方才我们一同逛园子时,你待我可不是这样。”

马文才似是觉得好笑至极:“呵,我气得又并非是输,难不成,我马文才是那输不起的人么?”

“哦……那你气什么?”霍迢追问。

“当然是……!”马文才猛地转过身来,直视于她,可又对视片刻后,硬生生地摆了一下衣袖,侧了过去:“当然是因为……”

“因为,我是个女子,你输给我,觉得颜面无光?”霍迢顺着他的话问道。

马文才不肯应声。

霍迢叹气:“我生养自南中霍氏,我祖父都督南中,封列侯,家父现任宁州太守。”

“那又如何?”马文才硬邦邦开口。

“我自出生便由祖父教养,十岁后方回家中,又多随父兄来往于教习场中,骑马,射猎,都是我同他们学的。”

霍迢笑眼睇他:“你是输给我气,还是输给那些弓都少摸的儿郎更气?”

马文才又不开口。

“若只是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你才因此这般生气的话……不提当今王谢桓庾这般大家,便是我们这等寻常家宅,善弓马武艺的女郎也很多——人外有人,无论是你蹴鞠,骑猎,文工,诗才,都总有强过你的人,这些人里自然也有男有女。”

霍迢叹了口气:“你要挨个气上一遍?还是,气之前先看看,男的就先放过,女的便来气一遭?”

“又还是……”霍迢瞧瞧他面上神情:“你预备做些别的事?”

马文才心中所想被蓦地一戳,他眼中有少许的心绪外露,却又很快稳了下去:“什么别的事?”

“我怎么知道……或者是一些,卑鄙小人才会做的事?”

“你——!”马文才又勉强打住,深吸一口气,瞧瞧人群便在不远处,他勉勉强强,咽下了那句将要出口的话。

霍迢却还不肯见好就收:“你方才应也承认,我是光明正大赢的你——既然你口口声声男人女人的,若是在这个时候,你心中所想并非光明磊落之事……”

她蓦地笑了声:“那你这个‘堂堂男子’,也不过如此。”

神思于此时一点点回拢。

年少时的意气相争,总会随着岁月,一点点藏回到心中,直至今日再见,马文才仍会夸她一句。

“姑娘好箭法。”

马文才垂下眼去,将思绪都放于眼下,他见霍迢笑容明艳,便也随之笑笑,又听霍迢道:“你这身衣裳不错,穿着,比王蓝田看着好看。”

马文才顿时昂首,胸膛也挺了起来,双手后背,骄傲于他面上所呈十足:“这等事实何须你说?”

“我那表哥在家中恣意妄为惯了,心眼儿坏,脑子蠢,这些时日,他应该是没少做马大公子的马前卒吧?我那蠢哥哥,你用的还顺手?”霍迢问。

马文才从未将王蓝田放进眼里,说得难堪,事实如此,他甚至未将王蓝田当做个人,可今下被人时时问着,向来矜傲的马大少爷,还是决定将话说得好听些——

“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