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1 / 2)

慕长玉站在月光下,十九岁的年纪,神情却有一种濒死的惨淡。

“你怎么能,忘了我?”

声音散在风里,他也好像要破碎在尘埃中,这种痛很明显,和他杀人时的狂妄冷漠完全不同。

金絮似乎不忍,朝微微弯腰的少年走过去,她踩着别人的血肉,死人的尸骨,一步一步像在地上印了红莲,染了他的罪孽。

“慕长玉——”她收起先前的客套,低声询问:“你还要杀人吗?”

他摇头,垂敛长睫,像被折了翅膀的蝴蝶。

得到肯定,金絮大着胆子去搀扶他,道:“我认得你的。”

他是她书中结局为死的反派,是读者心头的意难平,是未能活过及冠的少年,是一生都没尝过被爱的可怜人,也是杀人无数的魔头。

是被她亲手设定成恶人的慕长玉。

金絮心里有股道不明的酸涩,她把他的身份一一说明,慕长玉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不对。”他说:“那是世人眼中的慕长玉,而我,是与你有过白头之盟的人,是金阿宝未来的夫君,是你爱着的人。”

“你别丢下我。”

金絮懵了。

她只是一条咸鱼罢了,莫名其名穿入书中,怎么就定终身了?

虽然这小子长得很不错,但似乎脑子不太好,这样的不能要。金絮艰难地抽出手,大概是吃准他不会杀她,她作死道:

“我怎么会喜欢一个我讨厌的人呢?”

在《剑仙逍遥》这本书中,她就算站队,也是站男主随月生啊,至于慕长玉……他一个反派头子,在这口出什么狂言?

金絮自认为是立场坚定的人,她看着眸光逐渐暗下去的少年,有点害怕,补充道:“也不是拒绝你,要是你没杀过人,我会考虑一下的。”

慕长玉唇边苦涩,道:“我何尝不想做一个洁净之人。”

他的神情仿佛在说,如果你还记得从前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

金絮哑口无言。

她指了指身后的尸山,没话找话:“慕公子,你求亲的聘礼挺别致的。”

“是他们该死!”慕长玉陡然出声,抬手抹去颊边血痕:“阿宝,你回头仔细看看,这每一张脸的主人,都曾经在你身上戳过窟窿。”

“是他们杀死了你,让你忘记了我。”

金絮:什么?

这小疯子是说,他杀人是替她报仇?

心里一片混乱,金絮揉了揉额角,她有许多疑惑,比如慕长玉怎么知道她小名阿宝,又比如她为什么会在病床上躺了两年,毫无意识。

难道那两年里她也穿越了?

看对面少年一副怨夫相,金絮不得不相信,他们之间真的有过点什么,但她忘了。

“慕长玉,我们……”她顿了顿:“真的相爱过?”——这很离谱,也很难评。

闻言,少年仿佛重新活过来,他添油加醋道:“阿宝,你从前很喜欢我。”

“我们年少相遇,一路扶持,彼此之间没有矛盾,细水长流。”

按他这么说,恋爱历程主打的就是一个平静?

金絮不太信,她了解自己,也了解慕长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两相碰撞,绝对是会鸡飞狗跳。

“怎么?你不信吗?”慕长玉有些心虚,淡声道:“阿宝,哪有夫妇不吵架的?你别多想,先跟我回家。”

“回你的虎狼窝吗?”金絮脱口而出,说完又觉诧异,她轻捂着唇,想不明白这种公然挑衅大反派的胆量是从何而来。

慕长玉也不生气,仿佛她本该如此,他负手跟在她身后走,守护着她的影子。

“喵~”一声猫叫吓到了金絮,她抬头,只见那座刻着鹤首的大殿前,熟悉的狸花猫朝她摇了摇尾巴,一眨眼,它又消失不见。

金絮:猫大仙,你换个人嚯嚯吧。

这小东西出现得太巧,不免唤起她一些记忆,那些过去的、尘封的、关于慕长玉的。

他撒了谎。

他们之间不是少年夫妻,相互扶持,而是各怀鬼胎,相爱相杀。

……

两年前,临安城。

首富金家在举办一场生辰宴,今日是给大小姐祝寿,作为老爷唯一的独苗,少女被宠得无法无天,要星星不给月亮。

四进的院落里忙忙碌碌,只有大小姐的闺阁静谧无声,青纱帐旁,有丫鬟摇着小扇,凉丝丝的风扑在金絮脸上。

她抱着丝绸薄被翻了个身,还不愿醒,直到妇人端着冰碗过来,清爽的香气让少女揉着眼睛爬起来,“二娘,让我猜猜,今日是荔枝杨梅饮,对与不对?”

“我们阿宝的鼻子真灵。”徐素伸手刮了刮少女红润的脸颊,“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赖床。”妇人话里没有责备,全是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