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丁(3)(1 / 3)

七海和灰原一直把我送到了宿舍楼下才离开,但我上楼时其实在走廊的小窗停下了,特意目送他们在夜色中离去。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我亲眼见证生命在自己手中消逝,又立刻把对方烧成焦炭。刀子不停挨在身上,毛衣针穿插在线与线之间,只会让整件衣服越来越松垮变形,却不会让某一根毛线断开。

我真切地不希望朋友们学会反转术式,真的。我现在才发现,能够在战斗中治愈致命伤的反转术式,让一个人受致命伤的可能性从一次变成了无数次。

不过幸好学会的那个人是五条悟,他的无下限今后可以配合反转术式一起使用,再也不怕受伤,那个“一次”仍旧因为所向披靡的强大而牢牢定在“一次”。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可我不行,我还是太弱,明明自己有那么多底牌,可傻兮兮的不会用。我也幻想过自己能像那些拉风的小说主角一样,凭借一身本事去和倍强于自己的人谈条件,哪怕虚张声势,他们也能用无与伦比的魄力和缜密的计划去对抗挡了他们路的人。

可我还在乖乖上学,任由上层摆布,在被钉死的条条框框下弯着脊背当烂好人,连多搞几笔钱让奶奶老年过上富豪生活都办不到。

我发觉自己的精神状态非常差劲,一股强烈的痛苦笼罩着我。事实证明,在这次任务里我能做得更好,但我又害怕这又担心那,只敢在系统面前被气得发抖,把一切都交给爱理去做。

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反让我无力地扒着楼梯扶手,一步步缓慢前进。每次想打起精神来尝试攻破部分心理障碍,无穷无尽的眼泪就在心底汹涌澎湃,吸走我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气,陷入忧郁失落的情绪当中。

需要硝子,我需要我的医生。

当没有摸出宿舍钥匙就直接抬手打开了门的时候,我没有惊讶,只是感觉松了口气。灯开着,深棕色短发的少女坐在我的椅子上,书桌上翻开摊着我曾经说借给她随便看的医学笔记。

一如当初从那个困住我的傍晚被人扛回来,现在的我又看见硝子的时候,眼泪无声地落下,那些织敛起的疯狂化作涓涓细流被赶了出来。

“那是食堂的热可可吗?我也喝过哦,味道很不错。”

回身锁好门,我麻木地换下身上出自黑井选购之手、写满了温婉清新的连衣裙,穿好自己仿若病号服的条纹睡衣。

饱含着复杂的心绪,我感觉自己的身躯有些僵硬,马上就要不听使唤了。太多的感觉在同一时间敲击我的心门,太多的情绪在冒着泡泡。

我一瞬间就哭得说不出半句话。这种依赖他人的感觉非常陌生,酸涩的气味弥漫,我突然很难过。四岁以前还有两个人会无条件地包容我,就算手指划个小口也足够爸爸妈妈心疼半天。

现在哪是手指的划伤,我都快死上几百遍了,天生背上了治不好的抑郁,很多时候都因此不停原地踏步。如果不是更倒霉脑子还不聪明,也许我早就分裂出几个人格去解决问题了。我能更好的管控疯狂、保护自己,不需要像如今这样,怯懦地将一切可能走入歧途的欲望全部转化为泪水。

因为没有人可以替我承担,我多么希望有人能够把它拿掉,连分裂出几个人格来保护自己都好啊……也许甚尔很小的时候,曾经也在哭泣着想,为什么他是天与咒缚,为什么他不能和家族中的其他孩子一样继承禅院的术式,哪怕只当普通术师也好,为什么要拿他的咒力去做交易,强壮的身体有什么用?那是馈赠吗?那只害他害得更惨。

硝子那双细腻的手抹掉我的眼泪,帮我整理好解下的腰带,将灰尘和血点都擦洗干净。她见着我将那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叠了起来,偏了偏头:“小希,不挂起来吗?”

“会放出褶皱的。”她的声音很轻。

我摸了摸脑袋:“以后应该不会再穿了。”

“为什么不,又不是一直都要出任务,高专校服黑漆漆的,你不觉得很单调吗?”

好像也确实……虽然穿上这个我总觉得不符合自己的形象。而且只有一个浅浅的口袋非常不实用。不过既然它是蓝色的,有点雏鸟情节的我还是很能审美的。

我把衣服挂好,然后被硝子拉着塞到了已经铺好的被窝里,靠着墙角坐好,那杯热可可拢在掌心。

“小希的宿舍收拾得好干净……虽然之前也经常来,但是留宿还是头一次。”

我晕晕乎乎地喝着热饮,只觉舌头已经在热巧克力里融化了。我沉默看着硝子,她环顾四周,最后紧挨着我坐下。

甚尔的例子就在眼前,我很清楚,他的天与咒缚明明很强,那种强大的天赋足矣让他生活得自由自在,以至于长大后没有遇上任何能压迫他的存在。

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变得无比强大,buff叠满,喜欢谁就去偷谁的感情,想谁死就去杀,想谁活就去救。可我和甚尔一样,到了那时候,我依旧会因为好比他追求的“扳倒咒术界顶点”“打败禅院”的那种东西走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