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步棋

俞晓扬看着最近难得开始认真练棋的方绪，满意地点点头。

他一向奉行严格教子温柔养女，女儿这辈子有爸妈兄弟保护，开心快乐就好了，可是儿子不同，要保护母亲和姐妹，要传承他的棋道，马虎不得。他一直把方绪当自己的孩子，看他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样子总忍不住要训斥他，就像一个父亲在苦心教育他叛逆的大儿子。

他本来就在头疼该怎么把这个叛逆大儿子扳回正道，后来看清他的心思，对他又带上了点审视“未来女婿”的意味，那要求就更严格了。结果他劝也劝了，骂也骂了，蹉跎五年收效甚微。

俞晓扬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有一回还苦笑着跟老婆说，“总不能叫我拿根棍子追着他打一顿吧，他都二十七八了，传出去多不好。”

这话后来俞妈妈跟女儿闲聊的时候讲给陈诺听，陈诺听完噗嗤乐了，脑补了下画面，眼泪都要笑出来。

笑完陈诺慢慢就领会到了，俞爸也好白川也好，在他们眼中，方绪少年九段天赋过人，是中国围棋的未来和希望，结果这个希望本人不认真钻研棋艺，偏偏要去搞事业，荒□□春埋没天赋。

他们想要他回去好好下棋。

但他们已经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无论是俞爸通过俞妈的迂回转述还是白川的简单直白，都只想问她一句：你舍得看他就此埋没吗？

陈诺舍得吗？她当然舍不得。

每一段故事，永远都是局外人，看得最清。

白川和俞爸都在赌，赌陈诺对方绪的气已经消了，赌少年一瞬动心就会永远动心。

陈诺也在赌，赌自己对方绪的了解没有错，赌自己在方绪心里的位置。

好在，他们都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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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圣战如期而来，俞亮作为新锐初段出现在赛场，备受关注。

俞爸俞妈再次飞往韩国参赛，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少年宫也放了假，陈诺难得不用上班，趁着家长不在，快乐地做蛋糕煮奶茶烤饼干炸虾饼，腌制好要烤的肉，新鲜食材塞了满满一冰箱，准备等俞亮首赛结束，回家小小庆祝一下弟弟的首战告捷。

忙完这些，天还没黑，人也还没回来，陈诺解下围裙走出厨房，看到了客厅角落里的钢琴，突然想到那首未填完词的曲，不由在钢琴前坐了下来，缓缓伸出手。

“你眨了下眼睛

像夜空闪烁的恒星

为我所有不安

找到了指引

我呢喃了一句

晚风里出走的心绪

为你每次试探

捎去了回应

所念皆星河 辗转里反侧

你占领每个 永恒的片刻

无垠的宇宙 浩瀚的选择

你是最亮那颗……①”

弹到这一段她刚想停下，忽然有只戴着腕表的修长大手伸过来，顺着她的曲调往下弹，她听见那只手的主人边弹边唱——

“所爱如月色 触手而不得

将温柔的梦 都投射

你眼里有我

对这世间的吝啬。②”

熟悉的声音响起，陈诺扭头，方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见她看过来，冲她挑眉一笑，跟她挤到一条琴凳上坐下，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往下弹着间奏，明明面前没有曲谱，他却一个音都没有弹错，流畅得仿佛练了许多遍。

间奏一过，他轻声开唱，

“你返航的轨迹

是所有等待的意义

绕过多少周期

从未曾离心

多遥远的距离

都不抵内心的亲密

周旋每段关系

认出你身影

所念皆星河 辗转里反侧

你占领每个 永恒的片刻

无垠的宇宙 浩瀚的选择

你是最亮那颗

所爱如月色 触手而不得

将温柔的梦 都投射

你眼里有我 对这世间的吝啬③”

一字一句，都是真诚的告白。

他转头看着陈诺，眼神温柔炽热。

“所念皆星河 辗转里反侧

你占领每个 永恒的片刻

无垠的宇宙 浩瀚的选择

你是最亮那颗

所爱如月色 触手而不得

将温柔的梦 都投射

你眼里有我

对这世间的吝啬④”

接近尾声，他声音轻得近乎呢喃，又仿佛虔诚的信徒，在向他的信仰盟誓——

“茫茫的星河，终点是你的，身侧。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