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3)

晨起时分的阳光迷蒙地笼罩着天空,将乾清宫上的金黄色琉璃瓦照的发亮,斗拱飞檐下,汉白玉雕刻的石台基上,穿着各色朝服的人鱼贯而出。

“袁大人,恭喜恭喜啊。”

“...正三品官职,可见圣上厚爱……”

“袁大人屈在徽州已久,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

人群之中,身着孔雀绣纹绯袍的男子满面春风,附和着众人的追捧,眼中不乏得意,视线瞥到一处时,忽地止住了脚步。

不远处台阶下,两个男子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深蓝直襟长袍的男子相貌儒雅,侧耳倾听时,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随意挥了挥折扇。

他心下一动,抬脚往那个方向走去。

“楚王殿下万安,三殿下万安。”

虽然唤的是两个人,眼珠却直勾勾盯着蓝衣男子看,夹杂着明晃晃的讨好之意,宋嘉裕敛眼讥笑一声,负手站在一旁。

宋嘉晟收起手中的折扇,朝他微微颔首,“袁大人。”

袁文闻言笑得更加灿烂,一边示意继续往前走,一边道:“听闻楚王殿下喜欢鹤轩居士的字画,老臣前几日得了一幅《春日游人图》,不知殿下可否愿意一同观赏?”

宋嘉晟顿了顿,便是他再如何不喜出门,也避开不了上下朝,自然避免不了与朝臣结交。

他浅浅打量了一眼袁文的神色,脑子里浮现出慈宁宫太后高高在上的面貌。

她要为他赐婚,以幼年抚育之恩为弦,以袁氏一族鼎力相助为箭,让他无法躲开,必须进到浑水之中。

可笑的是,当初他的母妃分明是被她亲手逼走的,她才有的养育之恩,而今还要打着为他好的由头逼他娶不喜欢的人,何其讽刺。

想要拒绝的话如鲠在喉,宋嘉晟回身看了一眼远处威严的乾清宫,绚烂耀眼的日光洒在刚从里面迈出的人的浅紫朝服上,熠熠生辉,宛若天生的王者。

不知怎得,他低声回道:“也好,那就有劳袁大人引见。”

宋嘉裕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到昨日请安时在慈宁宫看到的几卷佛经。

宫人意有所指,说最后两页是英国公府嫡女体谅德妃,亲自手抄的,却被太后看也不看扔置一旁,哪有平日半分礼佛的虔诚。

何况这些年来,从青城寺传来的信笺都要经过太后的手,圣上自然不会知道这件事。

德妃看中了英国公嫡女,又何曾知道皇宫早已不是她当年在的那般,太后怎么会允许宋嘉晟有个强势不可控的妻族。

很明显,宋嘉晟也懂这个道理,所以顺水推舟了,真是有意思。

日光渐亮,乾清宫前的人已所剩无几,宋嘉懿看着走远的身影,嗤笑一声,侧首对谢筠道:“袁大人好似对自己的官职分外满意。”

谢筠手拢在官服袖口中,语气极轻,彷佛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工部之责利国利民,袁大人刚好以表赤子之心。”

“刚好?”

不知想到什么,宋嘉懿笑得更欢,“是啊,真够巧的,前脚工部侍郎请辞,后脚他就补上了,可怜孙大人一把年纪,血吐个不停还要亲自上书辞官。”

谢筠闻言看向他,“殿下最近见过孙大人?”

“偶然遇见过。”

宋嘉懿说完顿了顿,捋了捋微皱的浅紫领襟,佯装叹气道:“你也知道,母后最近一直逼我看画像,我哪有空闲的时间?”

“哦?”谢筠微不可见挑了挑眉,“那前日虢国公盛宴上,昨日昌明街茶室,今日李大人邀约.....”

“停停停!”

宋嘉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嘻嘻看着谢筠道:“能者多劳嘛,就烦请表兄再跑一趟都察院私狱,我若再不去坤宁宫见母后看画像,她准找你麻烦。”

比起都察院私狱,他更宁愿去看那些看不出真实模样的画像。

不是因为里面血腥恐怖,反而它和刑部牢狱完全不一样,干净寂静,仿佛像是最平常不过的几间青砖瓦房。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都察院那帮板正的人受谢筠洁癖所迫,故意整的。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这次受审之人中,有一位是吞了哑药的人,无论怎么拷问,都得不到回复和实证,偏偏谢筠异于常人。

他不会动用任何刑罚,不会频繁质问问题,只是每日静静坐在那里拿张纸,等一个时辰,却能敏锐探察到细枝末节的消息。

一整个时辰,不多不少,四周只有喘气声和谢筠时不时在纸板上用炭笔画画的“沙沙”声。

他去了两日,那种死水一样的寂静就像有人在你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敲打着,将人的精神置于火烤,求死而不能,他反正不愿再去。

两人在宫门处分开,宋嘉懿看着谢筠清傲如松的背影,扶额叹了口气,自顾自道:“真该想个办法让你也尝尝被催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