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3)

已至八月中旬,秋意正浓。

因着宋嘉欢才喝了太医院配制的解药不久,余毒尚未完全清除,身体还很虚弱。

昨日外祖母和舅舅们便为了她,将中秋家宴摆在了梅园。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刻夜幕降临,天边圆润的月亮的确亮得好似烛灯。

洋洋洒下一片温暖光辉,驱走了零星带来的冷清。

宋嘉欢披着披风趴在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星星,手指一边轻轻抚着右手旁叠好的嫣红纸花。

不知是余毒未尽还是为何,她的眉眼不经意地微蹙,暴露了内心的焦躁。

距离她中毒已经过去十二天了,此事将英国公府众人吓得不轻,是以在她未完全康复前,她连门都不能出,还得日复一日地喝着苦得要死的药和补品。

可她怎么能这样干等着?

孙嬷嬷被抓起来,如今尚不知生死,虽有谢筠保她,可谢筠的权力如何大得过太后。

倘若出了意外,她的苦肉计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唉。”

她轻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戌时已过,你人呢?”

她细细凝视着掌心被托起的精美纸花,纸花被人叠成了芍药的样子。

艳丽不失大气,栩栩如生,却隐隐透着一股淡雅且令人心安的玉檀香。

她戳了戳花瓣,这花就像曾盛开在佛像前,久经了香火的洗礼。

可是佛前只有纯净的莲,怎会允许种下这种艳而不俗的花?

不过,谢筠手艺倒是不错。

她敛眼轻笑了一声,为了不让府里的人担心,特别是要防止那两个聪明的舅舅看出什么,昨日她便趁着府里热闹,让玉珠偷偷给谢筠捎了口信。

谢筠那么聪明,又与少乾表兄关系颇好,想来能有办法带她去都察院私狱再走一趟。

结果她左等右等也没得到回信,只好先一步睡觉。

待到次日醒来,无聊地拆解着窗边小几上多出的纸花时,她才忽地反应过来。

只见花蕊间不经意地写着“戌时候”三个字,清隽有力的字迹一如其人。

“郡主在等臣吗?”

忽然,一道极清极润的声音传入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嘉欢猛地抬眼望去,只见谢筠不知何时站在了庭中的梧桐树前,温润平静的视线遥遥与她对上。

此时满园一片安静,叶落秋黄,因着盛京偏北,夜里总是凉的刺骨,处处都好似因此充满着颓然的失意。

皎皎月光倾下,唯有他一袭白衣负手静静站在那里,矜贵高雅的身姿像是日光下雪山上的青松,于温润中夹杂着令人却步的清冷,让人无法忽视。

“你...你怎的突然就冒出来了?”

“臣不能失约于郡主。”

宋嘉欢闻言弯眼笑了笑,不可否认在看到他时,心底奇怪地升起一抹欣喜雀跃,但她堂堂昭阳郡主怎会轻易表现出来。

是以她拢了拢披风,又端着在外故作清冷倨傲的样子,朝他点了点头,起身绕过屏风出门走到庭中。

她不喜人多嘈杂,所以梅园照顾她的人少之又少。

但此刻见园中无一人,四喜正在小厨房做糕点,玉珠被她派去萧少思那里取话本,那其他人呢?

许是她狐疑的眼神太过明显,谢筠挽唇,“方才打叶子牌时,少乾兄输了桓老夫人许多钱,中秋佳节又刚过,许是府中各院的人都被叫去讨要好彩头了。”

“许是?”

宋嘉欢撇了撇嘴,她才不信呢。

少乾表兄与少远表兄纯纯是这府里隐藏的两个狐狸,精于心算,棋牌这方面鲜少输给别人。

以往为了外祖母高兴,他们便恰到好处地输点钱讨个乐子,这回输的钱能给全府的人发好彩头,想来不是个小数目。

随即她提裙走到谢筠面前,偏头打量着他,眉眼一如既往的清俊温润,亦让人打探不出任何心思。

“你是...咳咳...怎么说服少乾表兄大出血的?”

少女梳着简单的发髻,偏头时发间的珍珠随之俏皮地晃了晃。

一席浅粉束腿简服衬得那张大病初愈的脸颊,越发白皙,也越让人心生怜惜。

“近日恰好得了《绿洲吟》的琴谱,臣便与他打了个赌,寻个由头赠予他。”

恰好?打赌?

这话自谢筠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好像带着几分理所应当的意味。

不过这人向来如此,世间万事在他眼中都是风轻云淡的小事。

宋嘉欢揉了揉脖子,压抑住嗓间想要咳嗽的冲动,朝他眨了眨眼睛,轻声道:“那我们走吧。”

谢筠却没有移步,视线缓缓落在她轻薄的银红绣金披风上,意有所指道:“夜深天寒,牢狱湿气重,郡主不如换件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