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锦把人弄上来后，平整的放在了地上，摘掉一只手的手套。正要抬手过去试一下那人鼻息，就被走过来的姬颜拽过了手拂到一边：“放心，人还活着，暂时先别挨着他。”

姬颜脸上挂着布帕遮掩口鼻，与抬头看过来的人对视，当机立断道：“胸口还有起伏，不过在里面待得太久，手上有红疹，恐怕是染上疫病了，症状也已经很严重，现在不能直接与他接触。”

清锦低头看着那手上露出的红疹，有些急切地问道：“疫病会死人吗？他还能活多久？”

姬颜递给他一张布帕：“你先戴上。他先交给我。”

她的神色实在太严肃，清锦下意识地接过了，无意间瞥到她裙子下摆空了一大截，露出了里面的膝裤：“......。”

“愣什么，快戴上。”姬颜拧眉“等红疹爬身，可不是像你上次那样发几天高热就能过去的。”

清锦利索的把布帕戴上了。

“我看他身上还有很多外伤，有些发炎。”姬颜端详了片刻得出结论，继而用银针挑开病患的腕上的衣物，搭了一张布帕上去，紧接着伸手探脉，半晌，收回手，“幸好他在里面待的不是很久，疫病还未来得及高发，此时只是体力不支昏过去，再晚来两个时辰恐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又从药包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翻来覆去的找了一会儿，拿起一个棕黑色瓶子倒出一粒：“你把手套戴上，这药喂给他，他身上伤太重，这个可以消炎止疼，至于疫病，须得回去再治，这病治起来，急不得，我也从未接触过这般严重的疫病，到时候......总之这病治起来，快不了。”

这话一出，清锦也没说什么，戴上手套把药给人推进去咽下，又一甩袖把人背上，平静得看向姬颜：“我信你可以的。”

两人出来后，蒯卜适时的睁开眼，见着清锦背着个人，两人都蒙着巾帕，心里也生出了些钦佩，含笑说道：”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清锦闻言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不见，露出的眼却满含感激，道：“此事多亏前辈相助，清锦永铭于心，不如前辈随我出去，就当还了这份人情。”

“哈哈，你这小子我欣赏你，知恩图报。”笑完，又低下头去，语气又突然变得落寞“如今老头子我啊活着也做不出什么建树，奔忙半生浮世，顺遂一半，另一半所思所念却皆不顺心，半生落魄将成翁，若老来看那祖宗基业碎在那人手中，我还不如早死咯。”说着又剧烈咳嗽了几声，催促道：“快走吧，别在这惹老头子伤心，等他们回来，你们就走不了了。”

“别啊，前辈，你还是跟我们出去吧。”姬颜也附和了一句，那些话她听来心里也不免伤感。

“等等。”蒯卜眉梢一挑，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脚上的锁链稀稀拉拉的沓着，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铁栏边上，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盯着人看：“你叫清锦，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不知前辈说的是那位。”清锦似笑非笑道“不过，前辈最好快些做决定，机会并不等人，在此容许清锦劝慰前辈两句，前辈作为大殷国师，才情绝绝，卓荦不凡，是个有才学的君子，君子遗世独立，于天地，于朝政，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您是先朝的良臣，新朝的旧臣，但至始至终都不是无用之人，如今新皇暴戾待你不好，你不如再看看往后，世间风云变幻，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活着么，想做什么都才有机会不是么？”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前辈又何必着眼于当前的不顺遂。”

蒯卜默视片刻：“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前辈知道自己是谁才重要。”清锦把背上的人放在地上，起身对着蒯卜弯了弯腰，佯作了个礼“言尽于此，是去是留全凭前辈意愿，出去之后，同样如此。”

“说得好啊。”蒯卜拍手，随即笑语“老夫跟你走，这条命就暂且留着吧。”

姬颜原本想趁两人说话的间隙从书架上拿几本书带走，毕竟这巫蛊之术是她未曾接触过的领域，处于不拿白不拿的想法，带几本走也无伤大雅，反正这个巫师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样想着，又肆无忌惮的拿了几本，直到全身上下无处可放才作罢。她在拿书的时候也时刻注意着两人的对话，听着清锦拽文嚼字，口若悬河的样子莫名惊得不行，这还是平常爱四处撩闲的人吗？

直到清锦取出腰间的剑劈上铁门，硬铁碎裂的咔擦声响起，她才逐渐淡化心中的震惊，不过又陷入了新一番的沉思，都说人不可貌相，果然是她在山中呆太久了见识浅薄了，在山里的时候闲时就会翻翻冬雪每回下山买的那些话本子，里面都喜欢用谦谦君子来形容文人，现在看来，话本子害人啊，有才学的人不一定都长得是一副儒雅君子模样。

说来这人除了平常嘴碎缺德，仗着武功高欺负人，以及偶尔发疯失控等这些不好的行为之外，倒也不像传闻中烧杀奸掠，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还是说，只是她还没见过这人的真面目。

“颜儿，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