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有心留意过大临的消息，也专程打听过此次萧应祁来南沅的目的，可说实话宫里的人到底是瞒她瞒的紧，不论是晏华、晏琢还是温岫，都暗戳戳地提醒她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所以其实燕清安对此一点都不了解。

然而晏华却主动向她提起此事，当真是稀罕。

燕清安立即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晏华眯了眯眼：“听说相王可是想向南沅借兵啊。”

燕清安心头一震，诧异地望着晏华，可晏华一本正经，全然不似开玩笑的模样。

她咽了口唾沫，再次垂首认真听他解释：“你大概不知道吧，大临权倾朝野的白都督去年薨逝了。”

燕清安的手指慢慢地沿着茶盏摩挲，感受到盏中的热气慢慢熨帖上肌肤才稍稍回神：“这是好事啊。”

如果白琅死了，白家的主心骨就断了，压在萧应觉身上的大山被挪走，他的日子应当比前两年要好过得多。

单单魏氏一人，恐怕难以如从前一般能应付自如。

可为何要借兵呢？

晏华看出了燕清安的疑惑，不知为何哂笑一声，那淡淡的轻哼里似乎藏着些许讥讽：“我不知你识不识得大临如今的皇后，听说大临当朝皇后已有数月身孕，估摸着来年便要生产，而与这位皇后差不多时间有孕还有一位白贵嫔，这白贵嫔与皇后素有龃龉，却又十分得魏太后宠爱，前段时间还一度因为白贵嫔惩治了尚在孕中的师皇后。我不懂这些宫闱秘事，搞不清楚他们有何内情，但你之前在大临宫中待了这么长时间，你应当晓得这意味着什么吧。”

燕清安没有接话。

晏华哪里是不清楚所谓的宫闱秘事，只是这样不光鲜的事情连晏华都羞于搬到台面上讲。

这位白贵嫔，恐怕就是当年魏氏有意让其成为皇后的白氏女子。

魏氏不甘心师胧卿占去了皇后的位置，在册封了师胧卿为皇后之后又想法设法让白氏女入了宫，企图分夺萧应觉的宠爱和师家的权势。

而白琅却在这个时候死了，想必魏氏定然心急如焚，可又恰逢白氏与师胧卿同时怀孕，于魏氏而言这便是逢凶化吉了。

若是白贵嫔先一步比师胧卿生下了儿子，那可就不妙了。

正如晏华所说，因白琅的去世使得萧应觉有片刻喘息的机会，这是魏氏所不愿看到的。魏氏愿意扶持萧应觉当皇帝，是因为想让自己和白家手掌大权，为了这个目的，她都不惜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子、掌控自己的儿子，虽然不知道魏氏何来的执念，一心想从自己的亲生儿子手里分一杯羹，但她确实一直在作出努力，而且不得不承认她也算是比较成功的，因此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师胧卿生下嫡长子而压过白家一头？

晏华垂了眼眸，睫羽在脸上投下些许阴影：“相王说，他担心魏氏有携幼子登基的意图，这才与大临皇帝商议求助南沅。”

南沅与大临早些年有过君子合盟，萧应觉在大临之内被白家与魏氏掣肘，不得不出此下策也情有可原。

只是让燕清安感到惊讶的是，为何萧应祁有如此担忧？难道在她离开的这两年，萧应觉与魏氏的关系竟然到了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吗？明明是亲生母子，可终究成了兵戎相见的仇敌，母亲算计着儿子，儿子提防着母亲，到了今日，萧应觉还要担心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否会因为权势而杀了自己。

这让燕清安想起先帝萧诲驾崩前的某一个夜晚，她在醉欢湖的小亭旁见过萧应觉，那时候的她洞察了萧应觉的心思——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做什么，也知道他的母亲在为了什么，但他也可以选择视若无睹，选择放任自由，因为萧应觉知道，魏氏当时所做的一切与他而言都是无害的。

他被魏氏教导得循规蹈矩了多年，可在与废太子萧应宸博弈的时候，他当真没有生过不该有的心思吗？

他面对触手可得的皇权时，内心也是极度渴望的吧。

否则他怎么会借着魏氏的手坐上那个位置，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以为自己可以摆脱魏氏的掌控，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迎娶自己所心爱的，本该许配给废太子的女子。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所借助的力量最终还是变成了阻碍他的巨石。

既然凭借着魏氏和白家的势力当上了这个皇帝，怎么能说甩掉就甩掉的？

那个晚上，燕清安跪在萧应觉脚下企图哀求他想想办法，想想办法阻止魏氏丧心病狂的行为，但他是怎么说的？他说，阿燕，我是见不到父皇的。

是见不到，还是不愿见，病卧在床的萧诲，在那一刻，究竟是他的父皇，还是他踏上皇位的基石？

那时候燕清安对萧应觉说了什么？

她说，若殿下再无作为，来日殿下所得到的，定然也会反噬殿下。

萧应觉如愿坐上了那皇位，可随之伴随他的还有无穷无尽的来自魏氏和白家的阴影。

这上千个日夜，萧应觉坐在空荡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