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假意(2 / 2)

燕归待君来 惊笛 1805 字 2023-05-26

燕清安靠着城墙,缓缓地抱着头蹲下身,好似短暂的逃避就能让那颗满是疮口的心得以安歇愈合……

皇后被“遣返”回广华宫后,皇帝略有些疲惫地抬手拧拧眉心,待情绪平复之后才意识到萧应祁仍旧一言不发地坐在他的身侧。

今晚庆和宫发生的一切都被萧应祁看在眼里,但皇帝已经分不出心思思考这位儿子的存在究竟合不合适宜,只得轻轻地朝他招招手:“你来。”

萧应祁依言将身子靠近一些,只听得皇帝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事原本不该让你知道的,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是怎么想的?”

萧应祁垂眼:“儿臣不该妄议朝政。”

皇帝摇摇头:“这是家事,是作为一位父亲询问一位儿子关于他的母亲是如何想的。”

萧应祁沉默了片刻,等皇帝将不相干的人全部都屏退后才开口回道:“陛下圣明。”

他的回答冠冕堂皇,皇帝不依不饶:“没有别的了?”

见他不语,皇帝顿时失了兴致:“罢了,这该是朕的报应。”

原本在一众儿子中,其他皇子对于他这位父皇都是或敬或怕,只有萧应祁是最有胆识能与他说几句心里话的,可自从去岁秋猎过后,就连萧应祁都一改往日在他面前的常态,变得谨言慎行,若不逼问绝对不会主动多说一句话。

这般执拗的秉性,能让他想起萧应祁的先生——楚確。

还真是一脉相承的脾气。

皇帝锁眉,却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朕原本也不想对皇后怎么样,自打宸儿……自打废太子那次行差踏错之后,若皇后可以安分守己,朕对之前她的所作所为也可以既往不咎,毕竟也是因为朕,废太子才屡屡对你哥哥出手,朕不怪她。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妄想与她舅父染指大政,你说说看,之前朕病着,让她代为朕批阅奏章,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果然就把手伸向前朝,与白琅一众人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此次朕不过是稍加恐吓一番,她又胆敢与白氏暗算定天阁的人。

“你可知道,若是那燕氏今日身上当真是藏着名册,而名册又落到你母亲手中,且不说你母亲如何与那些个世家转圜,如何想法设法连同大理寺与尚刑台来继续欺瞒朕,就算某日东窗事发,这事由燕氏而起,她无论如何都要拉定天阁下水的,这些你可都知道?”

今夜皇帝的话似乎格外得多:“她究竟是为了你的兄长,还是为了她的白家,朕也都是知道的。今日朕跟你说句推心置腹的话,假以时日就算你的兄长继承了朕的皇位,按照你母亲现在的心思,难保不会将你的兄长牢牢地掌控在手中,届时白氏气焰高涨,朝中尽是白党,让你兄长做个万民唾弃的傀儡皇帝么?”

“朕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会发生今晚的一切。”皇帝伸手轻轻抚摸萧应祁的发鬓,叹谓道,“祁儿,你要知道,朕今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和你兄长的来日。你能明白父亲的苦心吗?”

听到皇帝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萧应祁就算心肠再硬也无法做到充耳不闻,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曾对皇帝抱有怨气,只是在宫中待得久了,他越来越能意识到伴君如伴虎,面对父亲和面对先生本就不一样,面对帝王与面对老师又更是不一样,所以才会愈发谨慎。

但皇帝的肺腑之言又让他意识到,所谓君王,也是高处不胜寒,亦有常人无法理解的难处。

他点了点头,温声回道:“儿臣明白。”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末了又问了一句:“那侍从手中的词,当真是你写给燕氏的么?”

萧应祁心头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错愕地抬起头望着皇帝,或许是他惊异的表情过于露骨,皇帝见了也尴尬地将头转向一旁:“朕是相信你的。”

方才温情的心底话如同泡影消散,看起来再如何真挚的言语好像都是为了这一刻能够打消皇帝心中遗留的怀疑。

皇帝还是在怀疑他,怀疑他是否对皇后所做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怀疑他在殿中坦白的话语是否别有用心。

萧应祁只觉得心中微微泛苦——所谓最是无情帝王家,恐怕就是这样吧,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如同加了蜜的鸩酒,甜是假,穿肠才是真。

萧应祁垂首,极力掩饰自己寒心的表情沉声道:“是,那是儿臣亲手写给燕史徒的。”

“亲手”二字咬得极重,皇帝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底下人来报:“燕史徒前来请罪,陛下是否要传见?”

皇帝摆摆手:“她无罪,让她回去歇着吧。”随后又看了萧应祁一眼,道:“今夜折腾许久,想必你也累了,尽早回宫去吧。可话虽如此,你作为皇子与定天阁的史徒私相授受传出去也不好听,朕虽有意护你,可也不能不放任不管,你自去领罚吧。”

萧应祁咬牙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