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接木(2 / 2)

燕归待君来 惊笛 1583 字 2023-05-26

这是谁的罪责?

萧应祁想,如若不是他的错,那便是他母亲的错,他的父亲的错,还有他萧氏经营的朝廷的错。

他亦想到过,如若他的母亲真的把她废黜了,如若她不用再承担这一切,该是如何样的光景。

而魏氏面对他小心翼翼的询问时,只是抚了抚发鬓冷笑道:“如若她被废黜,那她将不再是定天阁祝史,而是完完全全的罪臣之女了。”

“可先帝已经不再追究此事。”他握紧双拳。

魏氏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似乎不知为何自己的儿子会问出如此愚昧的问题:“当年平誉侯向先帝所求的是保住自己怀有身孕的女儿,而燕氏女缘何能长这么大,仰仗的难道不是出生那年司天监所预言的那则无稽之谈么?哀家说她是罪臣女可有说错,她进宫可不是来享福的,是赎罪的,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心思,即便她不是祝史,哀家也绝不会让她嫁给你。”

他第一次直面生母的无情,可却也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他到底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为何还要在乎他的感受?

他也逐渐意识到,燕清安不会被废黜,也不能被废黜。

如若燕清安不再是定天阁祝史,阁中主位悬空,又将是谁来顶替这个位置?魏氏一定会下令擢选,挑选一位真正“适合”定天阁的人来继承祝史之位,而这个人不论是谁,不论男女,想必都不会是个一心忠君的人。

如果连定天阁都被魏氏和白家掌控了,他的兄长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

如今已不再是燕清安效忠萧应觉,而是萧应觉需要燕清安。

而燕清安,或许也有她不愿意离开的理由。

他看着她那双黝黑却无甚神采的双眸,亦相对无言。

燕清安伸手合上窗户,起身踱到书案前忽然问道:“太后拟定祭奠是哪一日?”

“十日之后。”萧应祁道。

燕清安的手指沾染上砚台上的墨汁,轻轻划过洁白的宣纸:“臣记得,废太子也在陵园。”她话说完,手指略略一停顿,墨痕在白纸上留下一道道漂亮的轨迹。

“殿下,臣似乎听闻前些日子有人在朝中重提废太子一事。”她缓缓开口,扬起宣纸在萧应祁眼前晃了晃,随后又将它叠起,扔进烛台中。

跃动的火舌舔舐着脆弱的纸张,顷刻间那张纸便化为了灰烬,连同上面的墨迹也一并消逝。

她看着萧应祁眉目中露出的不可思议的神情,便知道他是听懂了自己的暗示,松快道:“今日劳烦殿下往定天阁跑一趟,臣感激不尽。现下外边下着大雪,殿下不妨在此歇息片刻,等雪停了再走吧。”

萧应祁起身理了理衣袍,拧眉仓促道:“不了,多谢祝史好意,我还有要事在身。”

燕清安见他步履匆匆,便从青棣手中接过一把伞:“臣送送殿下。”

萧应祁止步,回首拦住她的去路:“不必了,外头雪大,祝史回屋吧。”

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他的素手,他摁住她的手隐在衣袖之下,他的力气很大,可动作却轻柔,他握着她冰凉的手,似乎想要阻止什么,又似乎想要挽留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在无声的对视之中,他收了收力度,她原本可以挣扎,可她并没有行动,只是任由他攥着,通过肌肤相触宣誓着二人隐而不发的心声。

他最终垂了手,用恳切的语气哀求道:“回去吧。”

她没有点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句:“好。”

萧应祁目色沉沉:“多谢你,清安。”

燕清安眼睁睁地看着萧应祁的身影没入风雪之中,最后化作了道路尽头的一粒尘。

青棣贴身靠近问:“姑娘方才在纸上写了什么?”

燕清安闻言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右手指尖的墨迹已经被萧应祁拭去,只在白皙的皮肤之上留下了些许墨香。

她回想起自己在纸上写下的那个词——移花接木,阖眸摇头,转身回屋:“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