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朗眼皮抖了抖。

他所认识的豪门贵女，没有人敢这么说话，而眼前的农家小女子，曾经也是豪门大户的千金，说起这话来却是脸不红心不跳。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衣服脱了呀，趁着新鲜的时候上药，药效最好。”苏绾见他不动弹，着急催促。

“……”

萧成朗从善如流，撑起身脱衣。怎奈他伤口疼痛，动作缓慢，苏皖看不下去，放下碗，两手齐上，几下就把衣带解开，又撩开衣襟，露出大片胸膛和紧窄有力的腰腹。

萧成朗：“……”

“你解男人衣服都这般熟练吗？”

俊美的容颜透出丝寒意，警告大胆的女孩。

但这幅姿态能吓退献媚的贵女，意图勾引的宫女，却对满心正经事的苏绾毫无作用。

白了他一眼，苏绾手上动作不停，拆开纱布。

“那要不，上药包扎，都你自己来得了？”

一句话就把萧太子噎在原地。

其实苏绾也没有那么正经。

结实的胸膛落进眼中时，她暗暗吸溜了一口哈喇子，漂亮的腹肌暴露出来时，她已经快管不住眼珠子，只想盯着看，心里还感叹自己命真好，捡到了神仙似的衡哥哥。

可是衡哥哥脸好臭，她只好藏好小心思，认真一圈圈拆纱布，一边掩饰。

“命都要没了的人，就不要介意太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不能随地大小便，人不能被尿憋死。这还是老神仙教我的。”

萧成朗的修养让他自动忽略有味道的字眼。

“老神仙？”

“是位老郎中。”苏绾解释。“有一次被西狄兵砍伤，差点没死掉，是他把我救活的。他医术可神奇了，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所以我有时候叫他老神仙。”

苏绾轻轻解开最后的几层纱布，纱布被血浸透，和伤口粘在了一起，扯一下都是痛。

“他还知道不少事，就是他告诉我乌石山上有柞树林，也是他告诉我怎么配治伤的草药。”

说完最后一个字，纱布也终于从伤口上剥离，萧成朗绷紧的肌肉逐渐放松。苏绾也松了一口气。她说些旧事无非是想转移萧成朗的注意，别太专注于伤口。

但伤口的瘆人却是连她都被震住。

一点没好转不说，昨日还红白交错的伤口今天看去竟是由里透出紫黑，如腐肉一般。

“许是中了毒。”萧成朗轻描淡写道，好像这伤口不是长在他身上。

“中毒？”苏绾吃了一惊。原以为衡哥哥是被西狄兵所伤，可从没听说过草原鞑子使毒，所以，衡哥哥究竟惹上了什么人。

也因此，才想躲进山寺避祸。

“是不是后悔救下我了？”萧成朗挑起唇角，却全没有笑意。他将苏绾的吃惊看在眼里，自认也看穿了她的心。

不想惹上麻烦，人之常情罢了。

苏绾眨了眨眼，一手拖着腮帮。“是有点，我考虑考虑。”

果然。

萧成朗眼眸转暗。

若这村姑与他翻脸，那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先逼问出进乌石山的路，再…

“我考虑好了。”

阴沉的思绪被清亮语声打断。

苏绾端起陶碗搅动药汁，轻松得像拉家常一般，“不就是被坏人盯上了吗。大不了我们换个地方住，等天下太平了，我就能靠养蚕发家致富，到时候有钱了，还怕他欺负咱们？他敢找来，我帮你报仇！”

说到最后，还用小药杵轻轻敲了一下碗底。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萧成朗静静地看着她，半晌，纤长的睫毛眨动，唇角扬起，像乌云下的雪山被阳光照亮。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好人？”

“大概…因为你小时候给我糖吃吧？”苏绾记忆里，衡哥哥就是温柔爱笑的。

“你就这么有自信能发家致富？”萧成朗又问。

苏绾嘿嘿一笑。“因为我的蚕是独一无二的。 ”

她看向碗里，萧成朗的目光随之跟了过去。墨绿药汁里混杂着黄色碎末，萧成朗想起之前见过的怪异的蚕，表情瞬间扭曲。

“你不会是把蚕…！”

话没说完，苏绾已经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药抹在了萧成朗的伤口上。

“恶！”

萧成朗长眉拧起，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盯着胸口。

但预料中的痛楚没有到来，伤口反而渗入一丝微凉，好似被滑凉的蚕丝包裹。

“还是老神仙发现的，把珍珠蚕的汁液混合草药后，可以缓解外伤疼痛，还能促进伤口愈合。但是蚕宝宝本来就不多，我怎么舍得，不是人命关天，我才不给他用。”

苏绾说着，利落地把一碗药涂完了。萧成朗没有拒绝，之后的包扎也全程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