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明天出院，我今天早点回去买点家里缺的生活用品，顺便来接你回去。”聿清将她书包接过，放进小篮子里。

撄宁回头，看着站在一侧沉默看着他们的胥风，笑着说：“胥风，这就是我哥！”

胥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招呼也不打，便径自走远了。

撄宁哈哈大笑：“哥，你别怪他没礼貌，他就是这样的。我们班的大学霸，跳了两级，还每次都考第一，章裕鼻子都要气歪了呢。”

聿清觉得名字有些耳熟，思考片刻，恍然：“是你救的那个胥风？”撄宁点头。聿清也回想起年撄宁那桩见义勇为的事迹，笑着拍拍自行车后座，夸她：“那我们勇敢的小丫头，上车吧。”

“好耶！”撄宁欢快跳上车，一路上她抱着聿清的腰，像只活跃的百灵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聿清将车停在超市门口，带她先进去买点东西。

“哇，热狗好香！”

撄宁凑在按斤称的双汇玉米热狗肠面前，手往货架处扒拉，像只小狗踮着脚往密封的包装袋上嗅来嗅去。

她眼巴巴抬头望着聿清。聿清最见不得这副表情，笑着捂住她眼睛，拎起她往另一边走：“不可以买零食哦，撄宁。”

“哇，海苔，看起来好好吃哦。”

“哇，大鸡腿，怎么介——么——大呀。”

“哇，口红糖，肯定很甜吧。”

“哇……”

撄宁毫不气馁，聿清走到哪儿，撄宁眼神总能敏锐察觉几十步开外的一切零食。

聿清简直哭笑不得。他站定认真打量撄宁，微蹙眉：“撄宁，我刚才看你同学胥风都比你高了一截，他还比你小吧？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长不高吗？”他捏捏撄宁的小耳朵：“因为你总吃零食不吃饭，所以零食一个、都、不、可以买，听见了吗？”

撄宁捂着耳朵，蔫蔫：“哦。”

聿清走到货架处给她提了一箱牛奶，最后结账时，看着撄宁垂头丧气的表情，还是心软地给她买了一根热狗肠，撄宁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哥哥。”

聿清摸摸她的头，问：“你这眼睛怎么回事，怎么肿成这样？”

撄宁迟疑片刻，还是将今天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他。聿清刚开始还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待听到他们将仓鼠泡在水里时，表情愈发镇重。

自行车太小了，他让撄宁自己抱好牛奶，问：“你打算怎么做？”

撄宁“呃”了好半晌：“我不理他们，他们就不会再捉弄我了……吧。”

聿清神色凝重，不赞成地摇了摇头：“撄宁，你最好的做法是告诉老师。如果你是初高中，这种事情或许还要斟酌告诉老师是否是最优解。但小学，”聿清顿了顿，笑了，“小学生基本有谁不怕老师的？”

在小学生眼里，老师就是天，一个犀利的眼神便能让他们忐忑不安一整天。他们平日里挂在嘴边最多的也是“我们老师说了吧啦吧啦”。也因此在小学受欺负，最好的办法就是禀报老师。

“我，”撄宁垂下眼，“我不好意思嘛。”

聿清歪头，不理解她的脑回路：“是别人喜欢你，你有什么不好意思？”

撄宁说不出所以然来。

聿清善解人意：“实在不想也没关系，明天我去你学校跟老师说说吧。”

撄宁大骇：“别别别，还是我自己去。”聿清去找老师谈话，跟老师请家长有什么区别？万一老师拉着聿清历数她在学校不好好学习的一二三事，她还要不要活了？

她跟聿清再三保证，聿清才终于放下心。

回到家后，聿清又一个人出去采买了不少东西。他拎着大包小包，正巧被出门练舞的撄宁瞧见了，撄宁感慨：“哥，你现在好像个暴发户。”

说完，她自己先愣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聿清摇摇头，微笑：“撄宁，我没有那么玻璃心，你说得对。”

撄宁眼睁睁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

夜里，撄宁一个人在家，挨小木床下压腿。

也是在这天夜里，生平第一次，撄宁听见楼上传来的段阿姨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怒骂声。段阿姨是北方少见的南方温婉秀丽的长相，连偶尔生气时夹抢带棒的机锋都显得柔风细雨。

撄宁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好像一夜之间精神收到了重创，带着不可置信和失望、痛苦。更不知道她带着大病一场的虚弱，竟然也能爆发出如此大的情绪。

撄宁停下动作细细分辨，却无奈只听得到零星字眼。

段阿姨大概知道了。

撄宁隐隐替聿清不安，她的情绪比他们想象得都要激烈。

就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忽然变得晦暗沉闷、愁云惨淡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