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赏春宴设在太和宫北端的静池畔。

静池,取自心静则明,水照万物之意,坐落在皇城中轴线的最上方、宣政殿之后,寓意以其为鉴,考当今之得失。

静池左右为静园,内设放马场、球场、梨园等数个娱乐场所,专供皇家贵戚休闲娱乐,其集天下最具才华的能工巧匠之手,前后逾三十年才竣工,因而又有天下第一园之称。

入宫从马车换了轿辇,至于宣政殿侧,又下轿步行。

卫灵雨携着阿蛰的手,跟着引路的内监进了静园。路过球场时,远远就听见少郎们呼喝的喊叫声,再走一二百步,又有梨园戏曲声入耳。正是春色刚发的时候,各色景致和人物交替,洋溢出一种勃发生气。

卫灵雨往前看去,有垂柳合围的宽阔场地。一排丈高的靶,笔直地列在日头下,场中空阔没有一人。

“这是射场,皇子将军们常在里面骑射。”内监领着主仆两人,贴心地解释,“小娘子莫怕,今日射场不开,可放心赏玩。”

过了射场,一望无垠的静池便出现在视野中。内监引她们登上一处殿宇,打个千退身,“太后稍后便至,请小娘子先在清凉阁中歇歇脚,静待片刻。”

宫宇之中,只许贵人进入,阿蛰一进门被指去下房等着,卫灵雨便独自进了内厅。

清凉阁中已汇集了不少贵女,多少是见过的熟面孔,徐芷清也在其中。想是前几天吃的亏还记在心上,她倒也不来招惹,只昂着下颌扫卫灵雨一眼,转脸和旁人搭话去了。

卫灵雨懒于和她计较,随便捡了个小桌坐下。环视一周,无不是美人,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着梳高髻,披金缕披帛的女子。她被团团簇拥着,仿佛主人一般,左右应酬。

对方似注意到卫灵雨的视线,忙碌中朝她一颔首,动作间头上簪着的步摇只轻轻滑过耳尖,显出极端庄的仪态。

“怪道人家说王氏命里出皇后呢。”身边有人小声地道,“瞧瞧人家这气度。”

卫灵雨在内心深表赞同。

皇后的人选,八成已经内定了,只不好说在明面上,剩下的两成,大约也是徐家等重臣之女去争,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片刻功夫,陆陆续续又进来许多世家女,卫灵雨少不得站起来应酬两圈。刚转过身,一个戴帷帽的女郎走进殿门,透着薄纱对她笑道:“华予,许久不见了。”

卫灵雨从声音认出来,这是右仆射陆显宜家的千金陆栖云。陆家和卫家同为长陵望族,往上数三辈还能攀上姻亲,两人有打小一起玩泥巴的情谊,长大了也不生疏。

她赶紧放下杯子走过去,陆栖云摘下帷帽,拉着卫灵雨的手,上下打量一眼,打趣道:“你这是来赴宴呢,还是来赶集的?”

卫灵雨真心实意地觉得还不如去赶集呢,“反正也没人看我。”

陆栖云一身粉裙,比卫灵雨穿得郑重一些,但也精致不到哪里去,朝着人群中央处一扬眉,“说的也是,主角在那儿呢。”

话说得大大方方,丝毫没有阴阳怪气的成分,可见皇后这人选,其实已经敲定在大家心里了。

两人一块说话,时间不觉便流逝过去,又过了一刻,人也到得差不多了,远远听见有内监通传:

“太后娘娘到——”

一时众人都噤声不语,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前朝拜。前后簇拥下,太后盛装出席,缓缓步入上首的座位。

卫灵雨之前跟着和嘉县主入宫的时候,只远远看到过这位天下第一尊贵的妇人,今日还是头一次离她如此近。太后其实并不算老,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鬓发仍是乌黑,面容端庄,眉眼慈悲,只在目光之中,含了一缕威严。

便是这样的女子,如今主宰着整个大历朝的命运。

卫灵雨早听过这位太后传奇的一生。王太后十三入宫为皇后,二十出头便失去了自己的丈夫,是她联合托孤重臣,扶持当时年幼的襄王谢婴登上帝位,从此坐在龙椅背后的帘幕中,在大历王朝的历史上留下纤细而重彩的一抹身影。

对于这样一位打破世俗的限制,走向权位之极的女性,朝野和市井皆是褒贬参半,争议之声绵延了十五年,至今还有文臣孜孜不倦地上书,要求太后撤帘、皇帝亲政,只因皇帝病势绵延而被驳回。

卫灵雨倒十分钦佩这位太后过人的手段,其实历数各代君王,有几个能做到王太后一般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百姓们安居乐业,谁还在乎顶上的人姓谢还是姓王,是男还是女?

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若是出了口,家里姓谢的和嘉县主第一个拿藤条抄她。

太后缓缓道了声平身,众贵女才敢入座。她的视线,扫过一众年轻的面孔,庄重而和蔼地道:“诸位都是重臣之女,你们的父兄为我大历朝立下赫赫功劳,本宫深是感念,可惜素日繁忙,一直没有机会相表。今日设宴,也算圆本宫一点心意。”

底下便是一片谦恭的“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