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元凯的心都要化了。

他捂着心口，肿着猪头似的脸，顾不得身上疼痛，就不再歇息，急吼吼地催促家丁们抬他回县衙，好早些治伤消肿，早些再回北溪村迎娶施家姐儿。

送走了查元凯一行，施屠夫开口：“村子不能再呆了。”

“不错，焉知道这些杀才何时又会回来，难不成到时真将二虎许给他家不成？”张槐花接口。“今次送走了他是运气，可他毕竟是县太爷的儿子，到下回再来，咱家可就没办法打发他了。”

“所以咱们漪姐儿，并不准备真得嫁给县令长子吗？”村长问。

适才械斗，村长也有参与。

查元凯如何承诺以正妻之位求娶施漪的，他也都听了个大概。心中也因此对施漪所说的旱灾，愈发的信服。

去县太爷家当少夫人，是多少乡下姑娘可遇不可求的梦。施家既然巴上了县太爷家，在旱灾中保住一家子富贵，应是容易的，并不需要再抛家舍业地去逃荒了。到时跟着县太爷，肯定有更妥帖的安排和去处。

村长正发愁，施家姐儿嫁到县太爷家，不用逃荒了，施家是无碍了，可他们北溪村这一村子人，要该如何。要他一个从没出远门的村长，在活死人秀才公的率领下，瞎子一样地去逃荒么？

听见施屠户夫妻二人如此说话，村长心中甚是高兴，他期待地开口：“咱们漪姐儿，是不会抛弃秀才公的，对吧？”

村长对秀才公有取名之恩，他是看着叶霁长大的。私心里，村长将叶霁当做自家的后辈子侄，他并不希望叶霁遭遇被人退亲的落魄事儿。

“当然，适才和县令长子周旋，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抛下叶霁哥哥嫁给他的。”施漪知道村长的顾虑和担忧，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又问：“大家伙收拾准备得怎么样了？麦子都收完了吗？”

“都收完了，随时可以走。”村长会意。

村里人都没什么家当，顶多就是几个锅碗破盆，主要还是粮食。这两天全村抢收了麦子，又买了牲口，加速了磨麦的速度，都已经将行礼收拾好了。

“那咱们今夜亥时便上路。”施漪做下决定。

逃荒路上没必要都赶夜路，但他们在出发的时候，最好还是避人耳目。毕竟这年头去哪里按理来说都需要路引，他们全村抛家舍业地出逃，是不为法度允许的，得趁着夜色悄悄地离开才行。

村长明白这个道理。

他正想提醒施家姐儿，如果要离开，最好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呢。倘若大白天的走，别的不说，一定会被河对岸那帮南溪村的人给注意到。

就这，他们北溪村这两天抢收麦子的时候，还被南溪村的一些村民给看到了，问他们因何要提前收麦。

好在北溪村人都团结，知道逃荒是关乎生家性命的大事，轻易不能告诉旁人，免得被官府知道，捉拿了去。被问的几个村人，就只是如实说看天色不好，与其让麦子旱在地里，倒不如提前收了，无人泄露他们北溪村将要逃荒的事。

定下时刻，村长去通知。

同时还要分水。

要在出发之前，将三口井里的水一口气捞干，分给每一家路上用。

施家人也趁着亥时到来之前，再细细规整收拾一番。

夜色降临，四周静悄悄。

只有晚风拂过的窸窸窣窣声响，伴随着间或的虫鸣。

全村男女老少在村中心的晒谷场集合，火把下，村长走了过来，捧着一个木盒，当着施漪的面打开：“漪姐儿，这里面是咱们村的户籍册子，记载了咱村每一户人家的情况。有多少老人，多少孩子，多少青壮的男女，都在上面记着。”

秀才公倒下，秀才娘子就成了他们村的主心骨。

村长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清楚自己虽是一村之长，却是没本事带领村人逃荒的。此前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他连州府都没出过，别提去往遥远的边关了。

施家施屠夫施大牛，早年走南闯北，四处收羊贩猪，是个有见识有经验的。施家屠户娘子张槐花，也是县城肉铺摊子上顶顶有名的猪肉西施，和各家酒楼的掌柜，南来北往的客商，都有交情。施家的两个小子，勉勉强强姑且也能硬算是一文一武。更不用提，他这些天明眼看着，显然已是施家话事人的施家姐儿。

此去逃荒，路途遥遥，一路多有艰险，还得仰仗施家人，仰仗施家姐儿。

火把下，施漪看着木盒里那本薄薄的小册，看着四五百双殷切的眼睛。忽然感觉心头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直到今晚出发以前，她还未将北溪村男女老少放在心上，未曾产生过类似的情绪。

于她而言，她不过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

甚至是替叶霁完成任务。

因为这些人，本来都该由叶霁率领着去逃荒的。

而在原著里，这帮人也在逃荒路上死了大半，最后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