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战讯送往京师时，殿试正在举行。

圣上接到消息，第一时间看过后，开始忧心忡忡地在考场上踱步。

术科强大，我朝将领也不是吃素的，他不停地稳住自己。

李照坐在前排的座位，下笔如神，全身迸发着年轻士子的冲劲和一往无前。

圣上站定在他座位前面，低头看他文章。

沈家家学这一榜出了三个进士，全城震动。

运道太旺了！

沈相、魏梅山都是宰执的路子，第三辈还有三个进士顶上来！

噢，别忘了人家还有个孙子是武状元，现在正在北边杀敌呢。

虽然只有李照一人进了殿试，但沈家在京师已是名声爆涨，家中子弟再想低调都不可能了。

李照察觉到圣上的目光后，紧张了一瞬，但圣上表情温和，还带着鼓励，他很快平复了咚咚乱跳的心脏，将注意力集中在文章上。

全神贯注，直到收尾，他终于如释重负地叹息。

接着突然意识到圣上又走回了他身旁，于是他垂下视线，以示礼节。

交卷以后，圣上问了他的姓名，李照跪下报过名字，便得圣上赞叹：“俊才无双！”

李照浑身颤抖。

当天怎么出宫的都不知道。

沈岩和沈植一直在宫门等他出来，李照两腿发飘，一露面，两人便一齐赶来扶住他。

“你答得如何？圣上他跟你说话了吗？”沈岩搀着他，着急地问。

李照点点头。

沈植见了，亢奋道：“圣上说了什么？”

李照又回到当时如在云端的时刻，脚下突然一软。

沈岩和沈植嚷嚷道：“李照！快起来，你还起得来吗？”

“先回府！”

“走，车在前面！”

两人连搀带抬，将李照弄上车去，直接驶向沈府。

马车停止，沈岩春风得意地跳下车，门房小厮第一时间小跑上前，笑脸相迎：“三公子！”

沈植和李照相继从车上下来，小厮的嘴咧到耳根，点头哈腰：“李公子，大公子。”（沈植是沈琪的长孙）

“大奶奶在云景院摆了戏酒，等着公子们回来才开席。”小厮传话道。

刘管事闻讯后匆忙赶来，一脸的喜色。

“三位公子辛苦，云景院里都备好了，大公子，二老爷他们都在里边。相爷说了，请公子们回来以后放松放松。”

沈岩欢欣道：“祖父回府了吗？”

刘管事微笑：“是相爷让胡管事特意回来传的话。”

沈岩失落地点点头，接着道：“走吧，大家都等着咱们呢。”

刘管事偏身来到李照旁边，压着嗓子说：“大奶奶给公子准备了惊喜，公子快请。”

李照在车上好不容易才清醒，这一说又有些发懵了。

他跟着进了府，去往云景院。

院墙上的蔷薇发出不少新芽，垂落得悠悠绿绿，李照个头高，进门前他随手拂开几根软枝，便索性仗着身高将枝条都搭回墙头，找了块高砖垫着，以免挂到人头上。

沈岩和沈植说笑等在一旁。

“照儿？”

李照正捞着蔷薇枝往上举，听见这温柔熟悉的声音，他猛地一顿。

一位衣着朴素、柔静娴雅的妇人站在院门口，仰着头笑盈盈地注视着两年未见的儿子。

沈岩和沈植先反应过来，立即鞠躬行礼：“曲姨母！”

曲雪英微笑受礼，见儿子呆怔着满眼泪花，两只眼圈登时也变红了。

“阿娘？你几时到的京师？如何不告诉我？”李照手上有灰，眼里模糊不断。

曲雪英抽出丝帕，上前替他按擦眼睛，又拉起他的手，将丝帕塞给他：“多大人了，自己擦！”

此时曲明英走出院门，见妹妹脸上带泪，忙抽出自己的丝帕递给她：“小雪，先带照儿进去打招呼。”

李照给曲氏深深鞠躬：“多谢姨母接阿娘来京师。”

沈岩和沈植也随他一起鞠。

曲氏摆手笑了，“你们两个瞎起什么劲，都进去吧！大公子，你祖父等着呢！三郎，你也快去！”

两人忙答应了，绕过门后的照壁，就听里面喧哗起了招呼声。

曲雪英擦干眼角，对长姐噗嗤一笑，宛若当年闺中情态。

曲氏叹道：“照儿，你娘是五日前到的京师，等你考完再来见你，也是我们二人共同商议的。”

李照紧紧揽住阿娘的肩膀，“多谢姨母想得周到。”

曲雪英的眼泪又落下来。

“小雪，如今照儿有了出息，你也熬出头了，咱们家那个小院，我作主过一阵请人卖了，再给你们买个新院子，要离我近一些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