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那个青年是谁？”

“他是玉生，是个闇人，我从益州一个百戏团里寻到的，训练了三年。”

“三年，您三年前就想到了今天的局面。”

“我一直在等这个时刻。”

那个戴着面具的青年人走到了我的面前跪下。“你的剑舞很不错，我可以给你个奖赏。”我看着他说道，玉生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眼睛让我想起了上林苑里的鹿，皇帝的眼中没有过这样的神情。玉生拿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将指尖抵于颌下,头微微点动一下一个俳优红着脸上前说道“皇后娘娘，玉生说他想跟着您。”

我笑着问道“你不要金银财宝，跟着我作甚？”

玉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我，用那双纯净无比的眼睛，而他的眼睛里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忧伤。舅舅拿过玉生手上的宝剑，交到我的手上。

“娘娘，玉生是臣给您的千秋节礼物，您务必回到未央宫再揭晓。”舅舅边说边瞟了眼玉生的面具。

“多谢丞相美意，本宫就收下了。”我明白这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是云家的皇后，而不是某人的妻子。我看了眼正在观百戏的表姐，她从与我对视时的诧异中恢复，她的双手轻拢着腹部，像是为肚子里的孩子遮挡未知的风雨。而她不知道的是，掀起风雨的人就是坐在她身侧的两人，她最亲的亲人。

歌舞皆毕，我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到了皇宫。我先带着玉生去了文华苑安顿。玉生带着面具的样子，引来行走着的宫女们的好奇，而他似乎丝毫不觉，只紧紧跟随在我的身侧。如果说做皇后有什么好处，那么好处就是在后宫中除了皇帝一人，再没有人会质疑皇后的决定和行为。而皇帝也并不在乎我的一点出格，他明白我是个合格的皇后，也将\"不怀疑\"作为他无法给予爱的补偿。

走进文华苑的厢房，我朝青翎点了点头，她心领神会地驱散了随侍的宫人，为我关上了门。我坐在黄花梨木椅上向玉生招了招手，玉生乖巧的蹲坐在我的脚边。我不由得失笑，\"不必如此拘谨，来，坐在我的身侧。\"玉生这才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掸了掸身上灰，坐在我的身旁。我伸手拿下了他的面具。玉生望着我，脸上蒸腾着红云，明明是一张熟悉的脸，但此刻我却感觉那么陌生，这样的神情，那个人从没有在我面前展现过。此时此刻仿佛我和那个人是在另一时空相遇，我们是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我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袍，这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缝制，曾经皇帝就是身着这一身玄衣和我在先帝面前共舞。\"等本宫走后，把衣服换上。\"窗外天光渐暗，我擦了一下濡湿的眼角，走出了厢房。青翎走上前，给我递上一块锦帕。

\"娘娘，该回宫了。\"

\"好，回去吧。\"

宫道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弯明月倚在朱墙上看着人间的喜怒悲欢。

未央宫内，灯影重重，红色的月影纱笼罩着紫檀木器，用金砖铺就的地面在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大殿的坐榻上坐着一个低垂着头颅的男人，锦衣华服在他俊美的脸庞下都显得失色，今夜这个皇朝的主宰看起来有些失落。

他已经许久没有踏进未央宫了，徐贵妃身怀有孕后他便常常去朝华宫看望她，他的身影只出现在起居录里和宫人们的口中，我能做的只是坐在未央宫里等，等需要帝后出席的典礼，等嫔妃们的朝见，等他的召见，等他想起走向未央宫的路。今晚他来了，正如我所料。他会来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见到的人。哪怕徐贵妃怎样挽留，他都冒着夜露走进了未央宫，此时天已二更。

我吩咐青翎端来一杯安神茶，我看着那清亮的茶汤，茶汤里倒映着我的脸庞。这张脸已过了最美的年华，虽没有皱纹的侵蚀，但来自内心深处的疲惫使它格外的苍白，脂粉也无力赋予它珠玉般的光辉。我对着水中的自己苦笑一下，便扭开了戒指上的机关，让填充在戒指中的药粉化在茶中。当茶水中的波纹消失时，我也下定了决心，向着殿上那个孤独的身影走去。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凝望着我。眼里是未散的疲惫，眼底是多日未曾安寝的青黑，估计他的头疾又犯了。

“朕听闻你去了丞相府。”

“今日舅舅邀臣妾去府上观赏从蜀地寻来的百戏，顺便与表姐叙旧。文信侯夫人随丈夫去蜀地已经三年了，舅舅放心不下将她接回在京中待产。”我一边说一边坐到了他的身旁，用宫人们递上的玫瑰水洗净双手后，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帮他按摩。听完我的话，他怔住了，肩膀不自觉的僵硬了一刹。

“看样子表姐与文信侯相处的不错，她那样的人是不会为自己讨厌的人生下孩子的。如今她就待在丞相府里看看百戏，等着文信侯回来。文信侯若不是被陛下安排的事务牵绊在越州，他今日就该到了。他们夫妻二人都是才貌出众之人，想必诞下的孩儿也是冰雪可爱的。”我想象着表姐抱着孩子露出恬静微笑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他听到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