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居然是父亲的故交，询问他病情时口吻比常常打来越洋电话催促他尽早入院的父亲要软上许多。

孟流星好像很想把李大夫送走，要上前推着李大夫：“您要走了是吧？现在这个时间段最好打车，来，咱们俩团结一心，您要去哪儿我送您去。”

他怕碰上肖莎，这是个不大的小城，她也认得李大夫，即便概率再小他也豪赌不起。

“您还挺有雅致的，一个人跑这儿来喝茶，这儿的茶好喝吗？好喝的话下次我也想带个人来。”

在孟流星拉扯着李大夫时，他抬头看了眼茶楼牌匾，品香茶楼四个大字用楷体写成，风雅十足，牌匾下的品香茶楼落地玻璃门被擦的洁净明亮，像闪着微光的水晶，吸引人往茶楼里头看。

孟流星受诱惑般目光缓缓下落，至店门口前忽而心胸颤动，当即整个人都像座冰雕般被冻僵，拉扯着李大夫的双手不再动了。

随着孟流星的目光一齐转头望去。

茶楼二层台阶口，肖莎和孟流星对望。

纸包不住火，这是个放之四海之内皆准的道理，可他们偏怀着侥幸心理，在目光相撞的那一刻都被锤得不能动弹。

*

街头艺人在地下隧道借着昏黄灯光唱着一首缠绵悱恻的流行歌。

看到围观群众中有人指着麦克风又指了指自己，用眼神问：“可不可以上去唱？”

街头艺人弹着吉他点头，自觉让出半人宽的空间，容孟流星上前人来疯地低头凑到麦克风前合唱，围观人群里也传出合唱歌声，在文娱活动稀缺的城中，气氛好得出奇。

孟流星是这位街头艺人今晚第一位合作伙伴，唱到最后看到众人孟流星还带点儿稚气的脸上露出春风满面的笑容，指着人群中最左侧的方向：“这首歌我想送给你——我的福星。”

人们纷纷将目光向左投去，想找到孟流星的“福星”究竟是谁。

但转了一圈无人认领，只有隧道尽头那端天边星斗如织，他们想，孟流星大抵是真的在指星星。

肖莎站在人群里，一曲唱完很快又有接任者，孟流星稍微没那么引人注目了，钻进人群里他忽然冲她伸伸手。

肖莎才刚递出手掌就被他抓住，他带着她冲出隧道，在松软的磅礴大雪已被铲除殆尽空余冰面的长路上奔跑，随着奔跑体温逐渐升高，白雪在路灯照耀下焕发出流光溢彩的色调。

此夜活色生香。

活蹦乱跳的孟流星像是在测验自己的身体极限，还是肖莎先回过神刹住脚步令他也不得不停下。

“我心里有数，”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要她别担心：“咱们接着走吧，不跑了，散散步。”

小城虽小基础设施也不够完善，但公园还是有一个的，像城市一样小，大概十分钟内就能走完全程。

有外放评书的老大爷从公园里那几张漆成榕树叶色的长椅边走过，孟流星像发现新大陆拉着她一道入园，走近离他们最近的那张长椅。

先是抻着袖头擦拭长椅上滚落的细灰，然后再一屁股坐下来，冲着肖莎仰起脸，拍拍身旁的空位置。

今天星星还是很多，仰头去看像是头顶一张薄薄的油画。

肖莎坐在孟流星身边，他开口叫她再往把手侧靠一靠，肖莎照做后，孟流星满意地点点头：“够了。”

膝盖上忽而暖烘烘的，他歪下身子侧躺在长椅前，枕上了她的膝盖。

“这样一点儿也不浪漫，还有点儿硌。”

从游戏里看到的膝枕浪漫极了，两个心意相通的角色在月亮底下互诉衷肠，不过一辈子都说不过去。

但真正枕在膝盖上，他才发觉膝盖骨和头骨相互抵着硌得生疼，想象和现实相去甚远。

孟流星翻过身体，正面躺着，两条腿则弯成倒v型局促地挤在长椅里。

“沉么？”

肖莎摇头。

“幸亏我的头不大。”

孟流星狡黠的双眸冲她恶作剧般一眨，看她也扯出个勉强的笑容后，心满意足般阖上了双眼，喃喃道：“现在好多了，完全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