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女(1 / 3)

门外文家主仆两人见局势已定,便唤来人吩咐准备宴食,自要衷心感激一番。

腰间玉葫芦微微震颤,似有声响。府中一派宁静,很有种风萧萧竹稳然不倒的气势,不似寻常私宅的样子。缠斗也不过一两个时辰。方才这镜水蛇贴身突袭之际,郦晴一举刺破它命门。

她立刻封住这妖物的意识,搜寻它身上是否还有张凇的魂魄,竟真寻到了一丝半缕。只是这一魂两魄附了妖身,也不过是个傻子了。

这事还要另寻办法的。

“道长可否将这蛇妖的鳞片与内胆挖去,剩余部分交给我?”文家小姐漫步走到跟前,眉眼中有几分青绿色的干净温润。站在妖物边上却没有半分栗然而惧的模样。郦晴颔首,答说,自然可以。文月宁观她神色,发觉……她似乎并不觉“文小姐”言语残忍,且似乎也已经知道是“小姐”是“他”。

不错。郦晴确实知道这件事。

却是十几日前就发现了,男作女装的缘由郦晴猜测了一两分,其余的不做深究,在思绪中轻巧放过。

既然如此,总有幽微的理由深藏,不便道与旁人。

郦晴来不及推拒宴请,便答应了。一瞥中,她的心思从文月宁邀她去客房洗漱安置的话,移到了地上的镜水蛇身上。与她缠斗的镜水蛇被斩作数段,上半身的男子模样连接着半臂长的蛇身,蛇尾断作数节,样貌可怖。也泼碾出半地的红浆,腥气扑鼻而来。本该是红淋淋的血肉截面之处,却如镜般光滑,犹如不曾有蜻蜓点尾的水池。它那上半身截断在桌脚,手掌尽断。她并没嗜虐的心思,只是这妖的确很厉害,不是寻常的镜水蛇。

尽管抽搐着,奄奄一息,也会有反杀的诡谲手段,倒不如谨慎些。

女道长挥剑斩时干脆利落。

缝合的艳丽肢体被切离,蛇身上肢节缝合的红线也渐渐崩开——大抵是妖力消弭,维持不住这副绝好样貌了。但周围散出的血气竟是泛甜的,像是有股讨好之意。

败落后,它一改狂暴样态,蛇信探出唇边,微微摇摆,似乎想对谁说些什么。可惜,它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郦晴剜出了镜水蛇的眼睛。兽类的黄眼有如碎裂的黄玛瑙,收敛在下仆递上的锦盒中。它脱离蛇身的眼睛依旧在转动,那锐毒的眼神,让人可以毫不迟疑地认出这眼睛属于一条异样暴烈的妖蛇。

只是有一点奇怪。

郦晴用白布巾擦拭手中的剑,想起方才自己占优势时这镜水蛇忽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它在杀斗中循序渐进地贴近她,迷蒙的蛇眼混沌,似乎想要看清自己。蛇的眼睛没有眼睑,只覆盖着一层透明的鳞片,只能在淬过雷电的剑光下,刹那间有认清周遭的一切的机会。也就是在那个瞬间,郦晴刺穿了它的七寸,划开水流般毫不费力地向下斜劈,贯穿妖身,直至剑尖在地面划出一个血色的“一”才轻巧收剑。她发觉那蛇不动了。心下有些奇怪。但郦晴没迟疑停下,她站定,顺势侧身,扯出怀中一对银色的剜钩,这武器原不是她惯用的,是从小猫那儿收缴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飘忽间,她剜住两颗沉甸甸的眼睛时,耳边传来喃喃自语似的一句蛇嘶声:“…郦晴。”

声色浸满毒液,却泛着草木清气,还唤得万般辛苦、千种苦楚、无数样凄凉。

剜掉的蛇眼珠连着血经落到地上,两只一齐,滴溜溜滚到了女道长鞋边,又停下。

未给她沾染一分一毫的脏污。

她略微一怔,随即收神。

眼下…这也并不重要。百里外,皇城内。赵帝正受苦。剧情也正关键。郦晴从镜水蛇的腹中轻柔地划一剑,剑尖拨开肉皮,看见一颗金胆。果然是吸了几丝龙气的。虽然这点龙气说不上多,却也是这小蛇不该得的。郦晴想到那赵帝就略微皱眉。归还龙气说不上麻烦,但这蛇胆生猩如此,不可一世的赵帝可活吞得下去?至于归还龙气……郦晴手持白绢,转头朝身旁的文小姐看去,不,应该是…赵闻凝。赵霄吟为赵帝,还有个似乎无心朝政的皇弟。

……赵闻凝,大抵就是他了。

宴上丝竹声美,觥筹交错,布置在院中扫干净的雪地上,一旁株株红梅伫立。

文月宁褪去了闲云野鹤的、温雅的小姐皮囊。穿上一身黑色长衣。嘴唇依旧温红。

他举杯饮醉,以当隐瞒其中事由的谢罪。

文月宁,月宁,闻凝隔着几臂的距离,不经意望向面前端坐如观音的女道长。见她两指捏住杯身,凑到唇边轻沾,几晌后,面上便有了些不期然的醉意。她那自矜淡漠的样子并不极致,只是在动作、神态间似水般一点点低落,又素又净。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他心中古怪一动。

一丝散漫的羞敛微动,呼出于酒器。

闻凝屏退了一些仆从,只留下心腹和冰竹在身侧。他轻轻垂眸,在席间开口:“想必道长也知道了。这镜水蛇是试探郦道长道行的一个槛,如今妖魔横行,皇城中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