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夜已深,岐迭山山峰的缺口处涌出如冰弯月一轮,清凉如水的光华倾洒于房屋,在地面上投下大片阴影。

阴影滋养妖。

而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雾气袅袅,缓慢地吞噬地处偏僻的客栈。

雾气滋生妖。

客栈后院,潘嘉瑜手中捧着燃明亮烛火的灯盏,橘红烛光与银白月华交融互织,烛光印得青年轮廓柔和,月华则将这抹温柔掩藏,伪装出春夜独有的清寒。

云头锦履的鞋尖平缓上翘,如翻卷的云一般,也如其一般柔软,踏在鹅卵石的路面上也稍稍寂然无声。

几许繁星伴冷月,重雾叠障与清风。

在这个大部分的人都已然入睡的时间,潘嘉瑜却未眠,他在想寨子和青习的事情,此女除了他先前怀疑的一些细节之外并无表现出异样。之前没有对阿悉绑架她的事落井下石,今日也没有趁乱逃跑。

难道她真如口中说的那般是要等待族亲来接自己吗?

那些可疑的细节真的可以鉴别她是妖吗?

她会不会对山寨不利呢?

潘嘉瑜边想边走,等他反应过来,才察觉袅袅薄雾早已将他吞没。

虽说是薄雾,但借着他手中的烛火也只能看清一米以内的近况,只是观远处有朦朦胧胧的房屋。

他转身试图沿着返回的道路走去,却在没一会后看见不远处的矮屋,周围突然雾气散尽,矮屋变得清晰可见,周遭环境也不知何时由宽敞的后院变成一个独立的小庭院。

但潘嘉瑜熟视无睹,他只一眼瞧见屋前未干的鲜红血迹,心里一紧,随即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他吃力地一把推开门,只见一妇人倒在堂屋内,屋内的桌椅东倒西歪,残破不堪。

妇人半睁的眼眸瞧见了他,无力地张了张嘴,唇瓣颤抖,嘴角和胸膛溢出的血渍一路蜿蜒到他的脚底,纯白的锦履一瞬间被粘稠的鲜红污染。

“娘......”他跌跌撞撞跑过去,跪在妇人身边,也不管血液脏污,费力地企图扶起妇人,后者则试图抬手擦去他脸上不断滑落的眼泪,最终,手还是苍白无力地垂下。

“娘!”他大声叫喊,一遍又一遍,直到声音嘶哑,但他的娘亲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唤他“阿瑜”了。

眸中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脸颊被泪沾得冰冷,脑中思绪如乱麻般纠缠不清,他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疼,快要喘不上来气。

阳春三月的夜晚仍有寒意,但比不上现在如置深海的绝望,冰冷渗透四肢百骸,冻得他指尖麻木,思维结冰。

就在他还没有从突然失去母亲的悲痛中清醒过来之时,一阵巨声在他身后响起,倏然回头,一只两人高的巨大怪物爪牙尖利,正朝他嘶吼。

未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已被这怪物抓着脖颈拎起来,他在半空中蹬着双腿拼命挣扎,只听怪物嘴里怒吼着“报......仇......”的不连贯词语。

接下来该谁出场了?潘嘉瑜挣扎着,脑子清醒一瞬,划过这一句话,但很快又陷入混沌。

“潘嘉瑜!”恍惚中,一个清亮的声音穿透殷红薄雾,击中檐下风铃,泠泠作响。

一把收束的扇子一击打开怪物抓着潘嘉瑜脖颈的爪子,后者重重摔落在地上,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些许。

他叫潘嘉瑜,是......

怪物嘶吼着扑上来要一爪撕碎他,他下意识一个翻身躲开,正要抓起身边破烂的椅子回击,一道青色身影倏然挡在他身前,来者身形单薄,手持一把折扇抵挡怪物的利爪。

回头,是一双透凉的琥珀眸清澈见底,仿佛能击碎一切虚妄触摸到真实。

“潘嘉瑜,你醒过来!”

如同晨钟暮鼓一般,明媚春阳的豁亮扫荡开浊气,当即就让潘嘉瑜从桎梏中挣脱,回归清明,落在来者身上的视线聚焦。

啊,他想起来了。

他叫潘嘉瑜,母亲是林织,父亲是潘周鸿,母亲死于父亲一时心软放走一只雾妖的爪下,而父亲赶到救下他之后身负毒伤,在一个月前毒发身亡......

而他现在是聚义寨寨主,潘嘉瑜。

眼神骤然清明,于是一切虚妄被击碎,都幻化成如烟雾气消散成云烟。

过往却不能如此简单地如云烟消散,它会日夜将潘嘉瑜吞噬。

那雾妖也被青习一击刺中肩膀,雾气喷涌,它痛苦地哀鸣,声音尖锐嘶哑。

青习眉心微蹙,身形一顿,而雾妖就趁着这个时机化作一缕青烟逃窜得无影无踪,融入黑夜。

他手捧烛盏,烛光微弱,无风却摇曳。他站在雾气散尽的后院,眼睫微颤,倏地睁开双眸,身子微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就在这时,一双雪白短靴出现在他模糊的视野中,潘嘉瑜极慢地抬起头。

青习见他眼前似乎蒙了一层薄雾的可怜模样,又在刚才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