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殿。

宫人在廊下站了一溜，殿门紧闭，宫殿里，年过九十的荣国夫人杨氏正拽着武珝的袖子哭的老泪纵横。

她一声一声唤着武珝的乳名：“阿珝，阿珝，当年你父亲过世，你兄长不慈，待我不敬，咱们母女三人是怎么熬过来的你还记得吗？”

武珝垂眸，瞳中幽暗翻滚：“阿娘，我当然记得。”

“你，你怎么会记得呢？你忘了，你都忘了！那两个小畜生贪色，我年老色衰，我无用，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你姐姐身上！”

“是阿顺，是你姐姐护着你，护着我，你越长越美，那群小畜生觊觎你美色，又想待价而沽，到处传你的名声！

是阿顺不忍心你被他们糟蹋，她自己被随便打发嫁了人，却给你找到了太宗皇帝大选的这条出路，说选妃要验身，武家败落无力打点，这才让那两个小畜生放过你！

我还记得，还记得阿顺去求他们让你参加选妃那天回来，浑身上下没留一块好肉啊！”

“那两个畜生已经死了，死了！”

武珝这个皇后之位来的艰难，群狼环伺，她当上皇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筹谋借机卖了一个破绽，以防止外戚干政之名，把那两个哥哥贬到偏远之地，名义上是做官，实际上是流放。

武元庆如她的愿，很快就死了，倒是武元爽命硬，贬了几回都不死，最后是叫人寻到了错处，她才勉为其难得派周兴“送”他一程！

要说这两个畜生还是有点用的，她用这两个畜生兑的子，可是长孙无忌！

那一步绝妙好棋可是武珝生平得意事，想起来都能弯了嘴角。

“可阿顺也死了！”荣国夫人激动得拽住武珝的袖口，激动得说完这一句便撑不住了，哀哀地求着，“阿顺死了，敏月也死了，她就剩敏之这一点血脉，你饶了他罢，算阿娘求求你，饶了他吧！”

“阿娘！他这一次是冲着令月下的手！令月也是你的外孙女！”

荣国夫人浑浊的眼珠满是偏执：“她不是没事吗？你死过一个女儿了，这也不过是个女儿！你还有四个儿子，阿顺就只有这么一点血脉了啊！”

武珝勃然色变：“阿娘你这么帮那小畜生求情，是因为他是阿姐的遗孤，还是因为他是你的情人？！”

荣国夫人大惊，撒开手来：“你怎么知……”

“叩叩叩！”

“何事？！”武珝瞬时收敛满面惊怒，声音里压着勃勃威势。

宫人战战兢兢的声音传进来：“回禀皇后殿下，张保傅回禀，小公主今日受了惊，梦魇不休，一直哭喊着要找阿爷阿娘，方才太子殿下去看过了，也束手无措。”

“雉奴呢？令月平时最粘着他的。”

“圣人今日受了风，头风发作已经服药睡下了。”

武珝原本心烦，想让乳母自行解决，可是转念一想，她这个幼女生的福相，自出生便有大捷，平素也是娇软乖巧，雉奴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女儿，若是回头让雉奴知晓她不闻不问，恐怕会心有不喜。

何况此时不宜再与阿娘纠缠，不如把令月接来，当着诸多宫人，看阿娘还能不能做出这番态势！

“那便抱来吧。”

张梧红肿的眼让武珝也多看了两眼，小孩哭闹正常，可是能揍得乳母一起哭的，的确是女儿出生以来头一回。

啼哭不止的幼女往她怀里一靠，双手揽着她的脖子软软得偎在她怀中，就只剩下未止的抽噎了。

“公主果然还是最粘着殿下了。”张梧搭话，“您瞧瞧，我是怎么抱怎么哄小殿下都不成，还是您这当娘的，一抱着孩儿，孩儿就心安了。”

“你下去吧，洗把脸敷敷眼。”武珝怀里多了个小娇人儿，心中暴怒都被舒缓了。

令月肿着一双眼病恹恹得，哭戏是个力气活：“阿娘，外祖母……”

“令月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阿娘，令月做噩梦了，令月梦到阿娘就要表哥，阿娘不要令月了。”

“说的是什么傻话？令月在阿娘心里比表哥重要一千倍一万倍，就算是一万个表哥也抵不上令月一个小手指头，阿娘怎么会为了表哥不要令月呢？”

令月这话递得正是时候，让武珝好生出了一番恶气，说的荣国夫人脸色煞白。

“可是外祖母在呢，在外祖母心里令月就没有表哥重要了。”令月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当面捅刀，“阿娘，表哥说，就算是阿娘在外祖母心里也比不上表哥一根手指头，外祖母也想杀了阿娘为大姨母报仇！就算是他杀了阿娘，外祖母都会保他的！”

杨氏的确未有恶行，可若不是她纵容包庇，武敏之不会猖狂到背着好几条人命却依旧嚣张跋扈无人能管！

她是帮凶！是从犯！

她理应同罪！

所以令月从没想过要放过她！

荣国夫人瞠目结舌：“你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