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先生今天也在道歉(1 / 3)

“夫人不哄哄我吗?”

梳妆台的镜子里映着摇曳的红围巾的下摆,一个错眼就消失在镜中。他的手像叶脉标本,青紫的血管在手背上蔓延,按在首饰架上的指尖,和甲面一样呈现不健康的苍白的颜色。

草木总是从叶尖开始枯萎。

“我永远和您在一起。”

太宰治的手冰凉,我缓慢又坚定地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侧着身体、抬头和他相望。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原先悬浮又平淡的笑容突兀地恍惚起来,凝固在唇角。

首领大人被我扣住的手蜷缩,他的指尖搭在我的手背,指甲划过之后,留下浅浅的白痕。

我的视线似乎有温度一样,令他的笑容融化成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又是这样。

我克制又礼貌地握着他的手腕分开我们十指相扣的双手,自己抬手到后颈,摸索着把项链戴上。

“走吧。”

黑色的裙摆划过凳腿,太宰治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让被推开的凳子,我挽着他的手臂,睃眼墙上的挂钟,“宴会要开场了。”

太宰治没有再说话,落我半步,绅士地脱下西装外套,准备披在我的肩上。

“你要我这样去跳开场舞吗?”我按住他的手臂,难掩欣赏的目光打量了一番修身的马甲勾勒出来的身材曲线,捏了捏手下的肌肉,“太瘦了,我不是让小银提醒你吃饭吗?”

“Port Mafia不需要首领夫人去跳开场舞。”太宰治比我高一个头,轻而易举地让大衣盖住我的肩膀,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太宰治身上清幽的味道和早晨的清咖的香气从大衣传到我鼻尖。

我恍然,也没有逼问他的兴致,若无其事地歉意和他玩笑,径直略过吃饭的话题:“这几日总是做梦……有时候在梦中和你跳舞。”

那双和凌晨的横滨的黑夜一样的眼睛忽而掠过流光,仿佛黑夜的流星,转瞬即逝。首领大人素来沉凝的声音突然颤抖了一下,我听着,仿佛还有些战栗的意思。

“我……很抱歉。”

等我微微偏着头看过去的时候,太宰治的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声音也平静下来。但轻轻按住我放在他小臂上的手的时候,好像又痛苦起来,“我不能够这样。”

“抱歉。”

首领大人又道歉了。

这就是我没办法对他吐露天长地久一样的花言巧语的原因——“永远在一起”“不会离开”,说得好像我能做得了主一样!

四年前的某一个夜晚,湿漉漉得能拧出水的流浪猫敲响了我们同居的别墅。

“你——”今日没有下雨,入水的猫穿着浸透的沉甸甸的黑色西装站在门口,门顶的夜灯透着晕晕的昏黄的光圈,黑色皮鞋踩着的积水也闪烁着微光。

我止住已经哽在喉管的埋怨,仿佛生怕惊扰布谷鸟的农人,若无其事地侧过身,让年少的恋人进来,又紧赶慢赶地去浴室放水。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深夜格外清晰,偶尔从浴室的小窗户外传来一两声蝉鸣蛙叫,却更显得寂静。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探着头去唤他,瞧见太宰治还站定在门口,门也没关,在我取了毛巾过去的时候,夜风才帮忙锁上门。

太宰治垂着眼睛,在我的影子靠近时好像被惊醒一样,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我被吓了一跳,他的手明明那么冰,捉着我的手腕的时候,我总觉得要被灼伤,下意识就想甩开。

他没有抬头,额前的碎发湿透了,一缕一缕地扒在额头,我才把毛巾放到他头顶,一时间也有些生气了:“太宰治!”

“拜托了——”他的声音像哭号一样,却还是吐字清晰,攥住我手腕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竟然发起抖来。

我一时说不出话,他又低声哀求着,“小姐,和我结婚吧,拜托了!”

男色误人。

我本该因为如今的已婚身份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就在他当晚如同魔法一样从床头柜取出对戒和婚姻届,一边吻着我、催促我填写婚姻届,一边为我戴上戒指——太宰治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最后还是我蹙着眉自己动手,又叹着气为他在无名指拴上那枚莫比乌斯环的素戒的第二天。

Port Mafia首领森鸥外死亡,太宰治继任首领。

无论是作为首领夫人的我,还是另一个组织的首领的我,在Port Mafia疯狂扩张的这四年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益受到损害。

我没有办法苛责他——如果我没有和十六岁的太宰治交往两年。

其实在故事的开头,我们只是心照不宣地暧昧着。直到太宰治有一天苍白着脸、用一种虚弱的、空茫的眼神凝望着我,好像注视着什么符号、锚点一样。

实在是过于深沉又可怖的情感。

但我们才相处不过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