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吵了一早上的朝会终于散去,新帝,也就是秦邀月总算是能够歇息片刻了。

只是她刚咽下一口杯中的茶水,还没来得及缓神,屋外又传来通报声。

太监总管德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陛下,戚将军求见。”

秦邀月摆摆手,颇有些无奈地道:“让他进来吧。”

戚休进来时恰好瞧见当今圣上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的模样,不免皱眉:“陛下,您又不注意礼节了。”

秦邀月见他一副自己要是不听话就要又哭又闹的模样,只得乖乖地调整了坐姿,叹了口气道:“你说说你,堂堂戚大将军怎么跟个老学究似的,净会逮着朕的不是说教!”

要说这戚大将军也是离谱,他家祖辈都是武将,豪爽异常,偏偏他一个人因着幼时在宫里伴读皇子养成了个死板的性子。

虽在战场上懂得灵活变通,私下却古板极了,简直是得了秦邀月最讨厌的那名太傅的真传!

要不是他确实事事为自己着想,她早就寻个理由把人打发了吗,何苦还坐在这儿听人唠叨呢?

“听闻昨日柳家送了个人入宫?”

秦邀月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戚休一双剑眉立刻拧起,“陛下!虽然您早前同我解释过,您的身份不便纳妃。为了堵住大臣们的嘴,您主动放出消息说您有龙阳之好。这我是支持的,可是、可是现在未免也太过火了些——”

是的,身份不便。

料他人不管怎么想恐怕都猜不到,这位本就因身世而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昭和新帝,居然还是个女子。

这就是秦邀月死守后宫不肯放人进来,甚至不惜放出这种消息的原因。

要知道自古权位越高的人越要受到制衡,但凡她在纳妃一事上稍有松懈,整个后宫必然会被那些朝堂重臣之女填满,稍有不慎便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而她又不可能为了不暴露身份半点都不碰后宫里的女子,要真如此,恐怕当今新帝不举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昭和国了。

不举可和龙阳不是一个概念。

前者是作为一个帝王绝不能出现的残缺,后者却可能是一个年轻帝王的桀骜,是可以被原谅的。

毕竟所有人都觉得,等日后圣上便会知晓女儿家的好,明白阴阳调和才是正道了。

秦邀月就是利用他们这种心理做出了决定,只是这个决定在恪守礼节的戚休眼里到底出格了些,尤其是在知道不少世家开始给她送男宠开始。

“您现在这样,和后宫被塞些女子进来又有何不同?”

秦邀月就知道他今日来是为了这个,因此早早地便想好了对词。

她道:“自然不同。女儿家在家族的蓄养下早就成了工具,一旦受了吩咐入宫必然事无巨细地将一切都禀告,但男儿家就不同了。”

戚休不解:“有何不同?”

“将军呀将军,你虽精通行兵之事,可在人心上真是单纯极了。”秦邀月摇头晃脑地解释道,“你且代入自己想想,你若是入赘到一名女子家中,妻子嫌弃你不愿意与你同房。旁人若是问起你为何还未有儿女,你是会说真话还是假话?”

“这这……”

戚休自然是想选假话,毕竟入赘本就折损颜面,若是让旁人知晓自己还被嫌弃,岂不更加丢人?

只是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但这不同啊,一个是入赘一个是入宫……”

秦邀月打断了他的喃喃自语,“是有不同,只不过是入宫比入赘更羞耻些。”

“男子入宫没有前例,自然是贻笑大方。世家们不舍得精心教养的儿子受人耻笑,自然会选择挑选旁人前来。被选中者多是被威逼利诱,是世家手中的一枚无关轻重的棋子。”

“我与他们中的每个人相见时皆是会给一个下马威。他们心中本就有鬼,被我这么一吓自然是觉得我已洞悉一切,不敢再造次。这时我偶尔会召见他们过夜,却从不让他们上榻。他们虽然奇怪,但绝不敢多想,也绝不敢将真相告诉他们的主子,因为他们知道若是自己连这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必然会被舍弃。”

“这种利益的连结,可比脸面来着可靠多了。爱卿,你可听明白了?”

语毕,秦邀月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都讲得这么清楚了,戚休自然不能再说不明白了,只能无奈接受,“您心中有数就好。”

秦邀月自然是有数的,不过她也挺奇怪的。

毕竟柳家本来总是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怎地突然变了主意,也开始像其他世家一样对她谄媚逢迎了?

不过这种事情不必多想,她兴致勃勃地朝戚休道:“既然将军来都来了,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柳家新送来的那个男宠?也好叫你看看我口中的下马威是什么,对我更放心一些。”

戚休自然是依她的。

他总是依她的。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