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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祈年没那么老实,说让他带着妹妹们滚蛋就真的滚蛋,他躲在卧室,悄悄拉开条门缝偷听,因此得知了所谓的寄养政策。

看哥哥偷听得起劲,双胞胎也加入了偷听阵营,三颗小脑袋卡在门缝中间,像一串南瓜贝贝,竖成天线的耳朵将对话全程听了个一字不漏。

双胞胎还不太能理解什么安置渠道什么民政部门,但实打实地听明白了“送走”等字眼。

当下那个试图把她们送走的坏女人离开了,双胞胎一左一右地抱住纪禾的裤腿,陈宝妮发不了声,陈安妮就独自一人扛起了两人的嗓音分量,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姐姐...不要把我们送走...呜呜呜呜,我会乖乖的,我再也不欺负宝妮了呜呜呜呜...”

纪禾:“......”

纪禾看着挂在自己小腿上的两只树袋熊,面无表情道:“起来。”

“哇——”陈安妮一破防,哭得更厉害了,好像一哭二闹三上吊。

纪禾无奈,只好蹲下身安抚:“别哭,姐姐没说要把你们送走。”

“呜呜呜呜真的嘛...”

陈安妮仰着脑袋,两只眼睛水润乌亮,倒映出她凝重的、深陷在矛盾里难以抉择的脸。

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陈祈年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如果双胞胎都挽留不了她的话,那他的痛哭涕零就更没有用。

他想起那个女人说的,抛开陈宝妮陈安妮不谈,他是必须得到监管的。假使姐姐不要他,不想成为他的监护人,他就只有被送走的份了。

他又能如何呢?在命运的洪流面前他大多时候都像海绵一样无力,如同旁观的隐形人。

而他这种旁观者的角度在夜深时分撞见了一出动情告白。

他发誓这回真的不是他故意要偷听的,只是起夜看见厨房的门框底部有灯光的亮,查理苏的声嗓很急切,飘出来赶跑了他的昏昏困意。

听得查理苏说:“你不可能照顾他们一辈子的啊!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以后也会有你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届时你又该当如何?你好好想想,现在宝妮安妮才5岁,抚养她们长大需要13年,整整13年时间,你的青春呢?你的光阴呢?难不成都要搭在她们身上了?”

纪禾半张脸沉在灯下,一语不发。

查理苏握住她双肩:“纪小鱼,最开始的那个问题,to be or not to be,你有很多选择的,现在选择就摆在你的面前,你真的要犯傻,去走一条艰辛多舛的路?你不是想上大学吗?你不是想出人头地吗?你舍得就这样让自己的梦想为了她们让步,最终熄灭?”

纪禾就像堵结实的高墙,在他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言语攻势下逐渐软化崩塌,她蒙着脸:“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的,你很清楚如果你真的决定当她们的监护人抚养她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以后你就没有了自己的生活,以后你就会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强加到她们身上,令彼此都痛苦不堪,互相折磨,以后你和她们爆发争吵,你会气急败坏地说出我为了你怎么样怎么样。把全部心血都寄托到别人身上,从而希望他们按照自己设想的轨迹发展,这就是种愚蠢的可悲啊!哪怕他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

纪禾摇摇欲坠:“你不要再说了...”

查理苏收住了话音,大概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激动,他胸腔剧烈起伏,捧起她脸庞直视着她说:“纪小鱼,这一秒是真的...”他重重地亲了下她额头,气息颤抖:“是真的。纪小鱼,跟我走,离开这里,天大地大,就算你想一直游到海水变蓝都没有问题,我们一起游到海水变蓝啊,看日落,做什么都行!”

“跟我走,好不好?”

这一夜查理苏的嗓音变得十分魔幻,不仅仅是于陈祈年而言,纪禾觉得耳边那一声声的“跟我走”就像是梦魇里鬼魂的轻吟,不断蛊惑,不断诱使她沉沦。

她听见白鲸的孤鸣,太空旅车从银河彼端直抵冥王星,星星一颗颗坠落下来,月光亲吻海浪,像一生只有一次的心动。

在一切撕裂的抽象里,她分不清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弄不明白什么抉择与取舍,她像只柔软的可怜虫,蜷缩在飓风中间,有些声音涌进耳蜗,告诉她黄昏的轨迹。很久之后她才终于确定一件早就明白但未曾诉之于口的事——

是查理苏要离开了,不管有她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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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祈年躺在床上,惴惴不安地揣测着那个问题的答案,答案决定了他们未来的去向,他们今后的人生。

可他看向对面床铺,双胞胎睡得死沉,像案板上的鱼肉,听之任之地等待命运之手的宰割。

房门打开,是姐姐的身形,她在黑暗中静立了一会,然后从衣橱上方取下那个当年郭润娣来到荔湾时携带的行李箱,打开衣橱,取出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到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