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不知该算幸还是不幸,我活下来了,并未在那35人之中。我是长景帝第九子,若是当时也在宫城,必然也是难逃其劫。只因恰好母妃经父皇批准,带了我回荆州省亲,来回耽搁了几日,恰巧避开了。”他平静沉稳的说完了这段话,默了默,而后看着程思绵,继续道“所以我做的这一切的确如你所想,并非是为了功名利禄,我也无法确保,用如此短短时间能考取什么功名。天下英杰,我才思远远比不上的数之不尽。”

日月变换,朝代更迭,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只要战乱平息,一切日子又能如往常,照旧过下去。之于苏家,那却是一个良好契机,苏府的功勋恰恰是建立在长景王朝的败亡之上。

程思绵只觉心口咚咚跳着,不是十分安宁,苏家曾助如今的万楚皇帝上位,赵观棋应该是知晓的。他要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自己早已成了埋于地下的灰了。她眼里几分躲闪,惴惴不安的用手抱住双膝。

赵观棋看穿了她,含笑“若是跟随过宋无疾的朝臣士卒,我都要去一一记恨报复,凭我一人之力,更是寸步难行,我也不是不通事理。”他眸底黯淡几分,“我所做的,不过是想让这德不配位的君王偿还他该偿还的业障,让曾经伤我母妃的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以让母妃的在天之灵得以瞑目。”

所以,他的最终目的是那位高堂之上的九五之尊么。若是如此,他要对抗的不正是整个天下。还是真就只是让那人偿命,匡扶誉王登基呢,或是让誉王亲手弑父?程思绵只觉越想越可怕,这可不止是报复了那位君王,这也伤害了那位生性纯良的殿下。

她的心不住的跳动着,面前这人难怪看去便是生来矜贵的主,原是前朝王室血脉,若是他想要,他完全可以拥兵自立,自称为帝,可他此时甘愿俯居人下。他说他对自己有情···

“你想光复长景吗?”她仰脸,真切的看着他问道。

赵观棋看着她小心谨慎,惶惶不安的模样,含笑摇了摇头。伸出手去,往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你不必为我忧心这些。”

“那你。”程思绵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来“若是让你在这天下与我之间做选择,你会选··”

什么二字未说出来,忽觉自己怎么这般幼稚了,她忙将小脸埋了起来。

赵观棋笑意浅浅“选你。我不爱江山,爱美人。”

程思绵只觉更羞怯了,脸上烫乎乎的,直接不敢露面了。而她看不到的是,说完这话的赵观棋耳朵已经红透了,还佯装淡定自若。

但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他对江山本就没有半分念想。他甚至恨透了权力纷争。

见她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半天,赵观棋只觉不对劲。他伸手扶起了一直蹲坐在地上的她,将她拥入怀中,见她原来是躲在那里偷偷流泪了,便轻柔的用拇指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无奈道“怎的又哭了?我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她将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臂弯,只是摇头,身子轻颤,不住的吸鼻子落泪。

长久以来,程思绵似乎从未如今天这般心安过,经历过家破人亡,生离死别的她,在济世救人的医术与危机四伏的百毒谱间,执了念头便是要学毒术,那时的她以为这一生再想寻得一处避风挡雨的安稳处只得靠着自己。任何事都习惯了从坏处开始想。见到温暖纯良的宋书胤时,觉他会是光耀自己的明日,仔细想来当年的出手相助,或许不过是他无意之间觉得自己可怜罢了。

可她却时时、处处忽略了这眼前之人,告诉自己要活得明媚之人,还总是对他无理取闹的置气。他却半分苦楚也不愿对自己吐出。国破家亡,比起自己,他更是难上许多,权力纷争,新王登基,怎么会不费尽心力铲除旧患,也不知他走到今天的一步步是如何过来的。自己当时还有他派遣过来的轻罗、小扇陪伴着,而他呢。

“我送你的香露呢,是不是旧疾犯了,止不住泪?”他低头担忧道。

“不,不要香露,我就是想哭,你让我哭···”她含含糊糊道,泪水浸湿了他的胸襟,透进了他的胸膛,湿热一片。他无奈,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臂膀,无声安慰。

明明说可怜事的是他,这小娘子却哭得梨花带雨,让他实在不知所措。

哭了一阵过后,程思绵在他怀中静静靠着,鼻息已是渐渐平稳,像是已经睡熟了过去。赵观棋勾头去看,见状确实如此,她双眸已经合上了,浓密微翘的睫毛上依旧有细小晶莹的泪光点点闪动,因为哭过,眼眶边上与鼻头上都红了,嘴巴微微张着,像是想要说什么,又像是因呼吸不畅。

他连忙调整了抱着她的姿势,让她的脑袋得以再往上靠一靠,这一动却牵动了自己腿上的伤,蚀骨钻心般的剧痛袭来,痛得他皱眉咬牙,额上渗出了汗,但紧紧抱着程思绵的手却不敢松懈下来丝毫,只是微微往前坐了坐,让小腿得以屈伸。

他抱住她往崖壁上靠了靠,许是太累的缘故,闭上眼的瞬间,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几声尖锐的猫叫声传来,两人这才从睡梦中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