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3)

“穿好衣裳,出去。”

男人温声吩咐,哪怕眼前自荐枕席的女郎姿态娇媚,堪称世间绝色,他的神情依然不为所动。

知雪软软跪在榻前绒毯上,水红轻衫半褪臂弯,微垂的细颈栗栗颤着,抬首间美眸噙满央求。

她听见自己剧烈得仿佛即将跃出胸腔的心跳声,其实早在初遇他时,这颗心就已经交出去了。

而他早已忘记她,知雪熬了六年才等到今日的独处,陆怀玦却只投来清淡一眼,那一眼如同看向花木草石,于他没有任何区别。

知雪压下酸涩羞耻,穿了绢制手衣的纤指颤巍巍地去解及胸襜裙,红唇轻张:“世子……”

她无路可退,初见时于绝境中被他从匪徒手中救下,惊鸿一瞥,此后满腔感激倾慕,除了他,眼里心里再容不下旁人。

然而她卑如草芥,只是府中低微的婢女。唯一的念想,便是像今晚这样,倚仗秾丽近妖的美貌,用不齿于人的献媚手段,在世子娶妻前上位成为他的通房。

“轰隆隆——”

云层中传来初春惊雷的闷响,暴雨将至,潮气随风穿窗掠过知雪裸露的白皙肩头。

寒意刺骨,她猛地打了个觳觫。一双眼瞳颦若秋水,倒映着陆怀玦风华俊朗的面容。

他多年来修身养性,即便心中不喜,也不会显露一丝失态。但此刻知雪看见他眉梢微蹙,他定然对她生厌了……

雨幕潺潺拍打飞檐屋脊,知雪困窘地退出寝居。她一身单薄衫裙在凄寒雨夜尤显狼狈,而珠窗上烛灯映照的陆怀玦身形清冷,仿佛她从未来过。

爬床失败的知雪不日沦为府邸笑柄。世子母亲王夫人怒她中看不中用,白瞎了这具姝娆皮肉。

不甘与窘迫在知雪心头缠绕,她被遣去庄子的那一日,躲雨的小燕掠过青瓦红檐,管事连声催促,她不得已踩水小跑赶去搭乘离府的牛车,冷不防脚下一滑,噗通摔倒在地。

“快些,车还在等你!”

积水湿透知雪的衣衫,手肘被包袱里几块碎银硌得生疼,她咬牙爬起来,湿淋淋去捡被风吹远的油纸伞。

油纸伞却像与她作对般连滚带飘越来越远,她大口喘气淋雨疾奔数十步,才终于抓住被树干拦下的竹子伞柄。

“阿郎,成婚后你会纳妾吗?”娇莺般动听的女声隐约传来。

知雪眼睫一颤向前眺望,支起锦幄的水榭亭阁温暖干燥,亭中女子云鬓步摇,高贵得仅一眼就令她相形见绌。

“不会。”

玉冠白衣的世子轻抬长指,动作温柔,正为他的未婚妻拂去发间柳絮。

知雪苍白呆望那对璧人,未婚妻撩眸扫过来,似笑非笑道:“阿郎,你看……”

“轰隆隆——”

滚雷伴着闪电炸响,知雪记得阿娘生前叮嘱过雷雨天不能站在树下。她仓惶跑开,迈出去的脚步却猝然踏空,整个人百般惊恐跌落深渊。

“轰隆隆——”

凛冽电光将寝殿照得犹如白昼,徐知雪惶遽惊醒,眸光惊颤盯着重纱帐顶,半晌回不过神。

身下锦褥软和,空气里恬淡的白芷熏香。她终于将神游天外的思绪拉扯回来,抬手轻揉颞颥,驱散脑中残留的梦境。

离开郕国公府已有半载之久,却时常梦见那段压在心底的难堪过往。

彼时被赶去庄子自生自灭的婢女知雪恐怕做梦都难以想到,有朝一日她不仅脱离奴籍,更认回了素未谋面的生父。

大周王朝找回了流落民间的公主。直到接过琥珀宝印时,徐知雪才惊疑不定地相信,那个辜负她阿娘一辈子的男人,竟是当今皇上。

不知阿娘九泉之下作何感想,但她确确实实飞上枝头变凤凰。

华美殿宇赐予她独住,钱帛财宝摞满藏库,皇族姓氏冠于名前……曾经触不可及的全都来到身边,她恍惚懵懂,没有半点脚挨地面的实感。

皇上人到中年,对历经坎坷的女儿生出舐犊之心。而徐知雪在面对无尽圣宠时,唯独求了一桩姻缘。

她和陆怀玦的姻缘。

尽管陆怀玦不记得她,尽管他有父母定下的未婚妻。

下聘驸马的圣旨据说已经送去国公府了,徐知雪睡意全无,反复猜测陆怀玦见到旨意会是什么反应……

重重心事困扰着她,每当这种迷茫无助的时刻,她总会忆起往事,忆起阿娘,告诉自己无论接下来发生何事,情况都不会比以前更糟。

徐知雪生来无父,阿娘因无媒苟合被赶出家族。打记事那天起,她就听见街坊骂她是没爹的小杂种,骂阿娘是水性杨花的狐媚子。

阿娘性情温顺,从不争吵反驳,只在夜里偷偷掉眼泪。半夜醒来的徐知雪蹭到阿娘脸上一片湿意,逐渐地开始懂得如何保护阿娘。

她会同嬉笑谩骂的小孩扭打成团,会去撕扯乱嚼舌根的女人的头发,也会在陌生男人想要趁黑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