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闻言似是有些惊讶，毕竟三年多了，这是朕第一次自己主动发现了问题——

“朕记得三年前朕登基的第一天，下朝之后你给朕看过南州十郡的账目，然后这是近三年的账目——”朕拿出压箱底的三本折子以及刚送来的那本一起摆在他面前，继续道：“照理来说，每年的粮油价格都会有波动，更何况去岁又逢战乱。南州乃已故雍亲王的封地，他们意欲起兵造势，不可能不盘剥加赋，可这几年各郡政府的收益竟然出奇地不相上下……”

“皇上怀疑有人做手脚？”秦钰快速扫完折子，看向朕道。

“朕只是有些疑惑，目前还没有相关证据，贸然着手去查势必会打草惊蛇。”朕托腮，望着案上乱七八糟的折子沉思道。

“不若朕去微服私访！？”

“不若皇上微服私访。”

朕和秦钰异口同声，不由相视一笑。

可说归说，真要准备南下也需时日。在此之前，朕得先安排一个靠谱的人陪九弟去淆关驻边。

公元360年正月初五，新年伊始，正式开笔。为纪盛世重启，朕改国号永宁为长定，史称长定元年。

“启禀皇上，臣愿与南陈郡王共赴淆关！”

说话的人是二哥，朕听到他的这个启奏难免有些犹豫——

“这……皇兄身子刚好些，边关疾苦，怕是不妥吧？”

九弟见此也赶忙出来劝阻，但二哥依旧坚持道：“臣的伤已然大好，去边关一是放心不下南陈郡王，二也是想换个环境。臣意已决，还请皇上允准！”说罢便朝朕一拜。

“也好。”见此，朕略叹了口气道：“九弟性子跳脱，缺乏历练，二哥此前也曾替父皇驻边，有你陪同，朕也好放心。如今开春了，淆关也暖和些，二哥权当是去散散心——来人，宣旨！”

朕封南陈郡王为南陈王兼镇国大将军，驻守淆关，战时即征。

旨毕，朕又道：“西林王当为军事，从旁辅助，若军中意见不和，寻常事务及时向朝廷请旨；事急从权，也可便宜行事。阿修，朕远在汶京城，管不了你了，凡事多听听你二哥的，他毕竟比你多些阅历。”

“臣弟领旨，还请皇上放心！”阿修郑重其事地拜道。

为免消息走漏，让南州那边嗅到风声，故而朕没有对外宣布要微服私访。秦钰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朕便称病罢朝。左右南州离汶京不远，来回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朕“养个病”应该刚刚好。

莫问为什么没人怀疑，因为登基的那三年多里，朕因着“惧内”的缘故，对于早朝从来不敢迟到早退。故而如今摄政王说朕“病了”，那朕便肯定是“病得不轻”，因为但凡朕还有一口气在，秦钰都绝不可能放任朕荒废政务——试问这世上哪有生来便勤快的人啊，不过是弱肉强食、被逼无奈罢了（当然，秦钰可能除外）！

一切准备就绪，朕和摄政王的南下之旅便也该启程了,这次我们将扮作商队以掩人耳目——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朕望着马车外那已经发了新芽的杨柳，不觉吟唱起来。

秦钰闻此却只淡淡地看了朕一眼，并没有说话。

春光无限，岁月静好。许久，朕收回目光，转头便看见一旁的秦钰正在闭目养神——

如今的他换了一身淡雅的白色常服，袖口处绣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外罩一件灰色薄纱，衣摆处印着一片墨竹。一张精致的脸在阳光的映射之下显得格外立体，剑眉如峰，微长的睫毛落下浅浅的阴影，朱唇不点犹红，恰到好处。因此刻正闭着眼睛，整个人便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威严，多了一点寻常书生的儒雅。

朕看得入了迷，不禁伸手去描摹他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