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琅轩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因为院里有一片鲜翠的碧竹林而得名。所谓翠琅,指的就是那片能像松柏一样维持四季常绿的竹林。

绕过竹林,便是内院。内院的正房,自然是林玉竹的。

眼下,她有了一双“儿女”,便依照大夏的传统,让“女儿”住西厢,让“儿子”住东厢。于是,林陶跟玄望舒成了对门儿邻居。

第二天一早,两个孩子梳洗完毕,就去正屋向母妃问安。一进门,赫然发现屋里有个品级不低的宦官。

宦官正捧着一只精美的木匣子,献宝似的端给林玉竹:“娘娘请看,这墨丸产自潞州,乃是用松烟搭配珍珠、龙脑制成。您迎着阳光瞧瞧,是不是能看到珍珠的光泽?您再闻闻,能嗅出一股龙脑香……”

玄望舒轻声咳嗽两声。

宦官回头,一看是他,立即躬身走过来,姿态十分恭顺:“四皇子,您前些天遣人来,说墨丸不够了,可当时尚仪局里恰好没有存货了。今天,新的墨丸一到货,奴立马就给您送过来了!”

原来,这个人就是尚仪局的司簿,掌管笔墨纸砚。他今天送来的木匣子里,是满满一盒墨丸,而且是最顶级的。

但是林陶知道,他所说的,统统是假话。

当初四皇子无依无靠,想要几颗墨丸,竟比登天还难。就为了几颗墨丸,玄望舒的侍从还跟四公主起了争执,掉进冰冷刺骨的池塘里。

而如今,皇帝的宠妃成了他的养母,工部尚书成了他的外戚,于是这墨丸就成箱的送来了。

这叫什么?这叫教科书级别的“见风使舵”!

林陶忍不住对那司簿冷嘲热讽:“哟!嗬!您送得还挺及时!只让我们等了一个月!”

算算日子,今天距离上元节的墨丸事件,正好过去了一个月。

司簿依然是一脸谄媚的笑:“林小姐有所不知,这墨丸产自潞州,而潞州距离遥远,再加上前阵子天寒地冻,运输不便……”

林陶一声冷笑:“倘若没有我母妃,这墨丸怕不是得到下辈子才能送到四皇子的手上?”

司簿委委屈屈的:“林小姐,您可真是冤死奴了!四皇子的事,奴一直在心里记着呢!”

林玉竹天资聪颖,光是听着林陶跟人斗嘴,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先对自己的贴身侍女说:“腊梅,去秤二十两银子给司簿。”

又笑盈盈地对司簿说:“本宫这两个孩子,正是应当好好读书的年纪。本宫须得拜托公公,从今往后,这笔墨一事,请您帮忙多费心。”

这意思是,以前是什么样,她不追究了。但是从今往后,文具的供应不能再断。

司簿得了赏钱,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连连应承着:“娘娘您太客气了,这都是奴婢们的本分!”

他拍着胸脯保证今后会好好照应四皇子,领了赏钱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林陶看着那人离开,气鼓鼓的抱怨起来:“母妃,您怎么给他那么多的赏钱?”

“二十两银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数目。花点小钱,买个省心。”

“可那个人真的很过分!给皇子供应笔墨,本就是他的职责。倘若我们不给钱,他就连分内的事情也不做,这不就是书里说的‘尸位素餐’嘛?”

林玉竹疑惑地看着林陶,感到无比的奇怪:“咦?你这丫头,聪明劲儿怎么是一阵一阵的?”

“我……”林陶不敢说话了。她又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只有在知道未来的走向时,才能显得聪明一点。

重生既不能改变性格,也无法提升智力。她只有在掌握信息差的时候,才有一点点的优势。

遇到墨丸这样的生活琐事,她的处事方式跟上一世没有任何变化。她厌恶那些钻营的小人,厌恶一切不公正的事,这种黑白分明的态度始终如一。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玄望舒开口了:“母妃赏得对。为这等琐事耗费口舌,不值得。”

这话说得,大大出乎林陶的预料。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玄望舒:你为何忍气吞声?为何赞同息事宁人?你是这么好脾气的人嘛?

忽然福至心灵,她明白了!

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明明是个厉害角色,却任由小人拿捏,不过是因为他无依无靠罢了!

想到这里,她郑重其事地说:“四皇子,如今你是翠琅轩的人了,你不再是无依无靠的了!那些宫人,若敢像从前一样怠慢你,你就把母妃搬出来,压制他们!”

玄望舒一愣。

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挠了一下——“你是翠琅轩的人了,你不再是无依无靠的了”……

他说不清楚这种感受是什么,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新鲜,仿佛一簇微小的火花一闪而过。

“好。”他郑重地答。

转瞬之间,他恢复了冷静,发觉这小女孩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