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初五这天,林陶和玄望舒同乘一辆马车,一道回了林府。

林家虽然不是百年世家,却也是墙高院深,重重门庭,颇有高门大户的排场。正值端午节,府里备有不少的菖蒲与艾草。整个府邸散发着清新的草本香气,更增添了几分高雅气韵。

马车驶进了正院,林府众人都在这里等候着。

林陶第一个钻出马车,根本顾不上等一等玄望舒,像只小鸟儿一样飞奔向父母和姐姐。一家四口,一下子围成一团。

林陶见了家人,眼眶变得红红的。尤其是见到阿娘,她当场化身糯米团,黏在母亲的身上不肯下来。

阿娘任由她黏着,心疼地说:“宫里若是住不惯,就跟婕妤娘娘说一说,搬回家来住嘛!”

林玉川对妻子说:“你呀你,浑说什么呢?陶陶如今有了郡主的位份,也算是天家的人了,有许多规矩管束着,岂是想走就走的?”

“那……既然回来了,就在家中多住几日罢!”阿娘不甘心。

林玉川又无奈地劝解了一番。

距离他们不远的马车上,玄望舒还在雍荣闲雅地下车呢。他的内功深厚,听力极好,从这段短短的对话中已经听出了端倪:陶陶身上那股子天真赤诚,八成是来自母亲。阿娘此人,讲话全凭本心,不会顾忌太多。

玄望舒的靴子一沾地,林家人立即呼啦啦地跪倒,以臣子参见皇子的礼节跪拜。这阵仗,把林陶都给吓了一跳。

玄望舒倒是面色如常:“各位请起。今日我并非以皇子身份前来,而是以婕妤养子的身份前来。都是一家子,不必拘礼。”

林玉川见林陶傻傻站着,忙催促她:“陶陶快去,给四皇子引见一下。”

“哦。”

于是,林陶便站到了玄望舒的身旁,一个接一个地向他介绍:林家的家主林秋石,也是现任的工部尚书;林家大房、二房的伯父伯母,以及三房的林玉川夫妇。

林玉川曾经送过一件华贵的翠云裘,玄望舒对他早有印象。不过,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及翠云裘,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

轮到介绍林阳的时候,林陶颇为骄傲:“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家姐,林阳!她是整个帝都最好的女孩!学识又高,长得又美,为人也是一等一的好!”

林阳被她夸得不好意思:“陶陶别闹!”

玄望舒礼貌地对林阳颔首致意,林阳也款款回了一礼。

众人见礼完毕,家主林秋石就张罗着开启端午庆典。一行人等,便来到观戏台上,按次序落座,而帝都最当红的戏班子早被请到了府里。

随着欢快的鼓点和热烈的铙钹,几个年轻武生上了台,一会儿来个金鸡独立,一会儿翻个跟头。这眼花缭乱的热闹劲儿,气氛一下就起来了。

玄望舒虽是个持重的性子,但毕竟才十五岁。他看到热闹的戏曲,也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

在贵宾座位的两侧,是跑来看热闹的孩童。既有林府的少爷小姐,也有侍从仆役。

这群小娃娃都佩了香囊,脸上还涂了几道雄黄。林陶瞧见了,拽了拽玄望舒的衣袖:“哥哥你看,那边的几个娃娃,像不像一群小老虎?”

玄望舒忍俊不禁:“像!”

林陶却不太满意:“我小时候在脸上抹雄黄,还会在额头上写个‘王’字呢!”

这话恰巧被林阳听见了,她便回身召侍女:“还有剩下的雄黄粉吗?给郡主端过来。”

不一会儿,侍女果然送来一碟雄黄粉。林陶兴冲冲地走进了孩子群里,挽起袖子,蘸着雄黄,在小孩的额头上描起了“王”。这番调皮举动,引得整个观戏台的人都笑起来。

如此热闹嬉戏了一阵,就到了午宴时间。

今日既是玄望舒的生辰,亦是端午节,因此林家做了两套准备。他们拉着玄望舒共饮菖蒲酒,请他品尝各种口味的粽子,也特意为他煮了长寿面、蒸了寿桃。

玄望舒礼貌地应对,表现得波澜不惊。但是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心情颇为复杂。

这是他头一回正正经经过生辰。

一来是觉得新鲜,他是头一回吃到属于自己的长寿面和寿桃,头一回当“寿星”;二来是觉得忐忑,他怕自己露了怯,让别人看出自己没经历过生辰礼。

席间,林秋石率领林府众人起身,郑重其事地向四皇子祝寿。就在这个瞬间,玄望舒恍惚了一下。他终于知道了,原来有“外戚”是这种感觉呀!

嗯,真香!

*

宴会快结束时,林阳和林陶提前开溜,跑到了后院的花园里。

初夏的暖风中,花园里姹紫嫣红,争相吐露芬芳。在繁花簇拥的秋千上,这对小姐妹紧紧贴着坐,亲亲热热地聊着体己话。

林陶把入宫这三个月来的感触一股脑儿倾吐出来:“宫里的吃穿用度自然是奢华无比,可是新鲜劲儿一过,便觉得索然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