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额(下)(1 / 3)

不管怎样,玄望舒一句“五毒孽生”,就意味着他把方才那些以下犯上的言论尽数听了去!哪怕是皇后的人,也不敢再辩驳什么,只得强忍着恶心和害怕,去御花园里翻找毒虫。

他们顶着日头、撅着屁股在御花园里翻找了半晌,终于装满了一葫芦的蜈蚣、蝎子、千足虫。

玄望舒接过那个葫芦,走到领头的宦官面前,突然一把扣住他的脉门。那宦官登时跪在地上,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丝毫动弹不得。

玄望舒笑眯眯地:“既然你们管本王叫蜈蚣精,那么本王罚人用蜈蚣,是不是很合理?”

宦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

玄望舒掀开他的衣领,把葫芦颠倒过来,口朝下的一阵抖动,那数十条毒虫尽数爬进了那宦官的衣领里!

宦官又疼又怕,表情极度扭曲,偏又发不出声音。其余几个人被吓得惊叫连连。

青霜看着这些人的狼狈样,心知他们活该,可是他看看玄望舒,又觉得很陌生。毕竟当时的玄望舒也只是个十岁孩童,他的狠,他的怒,着实超出了一般孩童的范围。

从那以后,青霜便牢牢记住了:那道疤,不仅长在他的额头,更长在他的心里。

这道疤,揭不得。

此时此刻,青霜忧心忡忡地望着躺在床上的玄望舒。

他担心玄望舒会生气伤身,同时也担心玄望舒会像当年一样暴怒,万一去报复小郡主可怎么办?小郡主干净透亮得跟一颗夜明珠似的,哪儿遭得住这位主子的手段?

于是,青霜冒着被骂的风险,颤着声音劝道:“殿下,咱家小郡主跟别人可不一样啊!别人戳您的心窝子,是为了恶心人,可郡主她……她绝无恶意啊!”

玄望舒躺在床上假寐,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再说了,抹额这个主意很高明啊!既能挡住……挡住那个啥,又能把您衬得更俊!小郡主为了想出这个办法,定是没少花心思……”

玄望舒一转身,把脸朝着墙,留给青霜一个后背。

青霜明白,主子听烦了,自己得闭嘴了。

*

玄望舒历来有晨起练拳的习惯,如今又是夏天,他起得更早,卯时一刻就起来了。而林陶是个懒猫,常常是早饭都端上桌了,她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

然而今天,林陶居然破天荒的早早起来,守在东厢的门口。

玄望舒一走出房门,就看到她像个受了委屈的猫儿,孤零零地蹲在门口。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枝,百无聊赖地戳着地面,也不知等了多久。

青霜见是林陶,吃了一惊,忙把她搀扶起来:“小郡主,您怎么一大早就蹲在这儿呀?”

玄望舒心中默认她是来道歉的,所以他不想理。于是故意视而不见,绕过她,大步流星地朝外走。

“哥哥!”林陶急急开口,“你疼不疼?”

玄望舒的脚步滞住了,像是听到了一个从未曾听过的声音。

林陶怕他没听清,又追问了一遍:“我是说,你额头那道疤,疼不疼?”

青霜发愁地一拍脑门儿: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想到,林陶竟又提了第三遍:“你疼不疼啊?”

青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小郡主怕不是个傻子吧?明知道他有多介意,怎么还揪住不放呢?

玄望舒并未发怒,而是缓缓地回转过身来,嗓子竟有些哑:“太久了,我已经忘记了。”

可是林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人对于痛苦的记忆,总是更加深刻。

就像她上一世那些不被家人偏爱的记忆。跟玄望舒相比,她遭受的那点儿委屈简直不值一提。可即便如此,她都没能遗忘。相比之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又怎会是说忘就忘的?

林陶哒哒哒地小跑,跑到了玄望舒的面前。踮起脚尖,伸出小胖手,掀开他的额间碎发。

丑陋的疤痕像一条蜈蚣,趴在他本应光洁的额头上。

她也是靠近了才发现,那道疤痕比她原本以为的更深。如同一道深壑,周遭又裂开几道略浅的沟纹。

圆润而柔软的手指,轻轻抚过疤痕。“一定很疼吧……”她不自觉地鼓起腮,轻轻吹了一口气。

玄望舒有些恍惚。

林陶的一口气,吹在他的脑门上,吹开了落满灰尘的记忆。

他记起来了,终于记起来了!

疼啊,怎么不疼?

特别疼,锥心刺骨的疼!

只是在当时,他顾不上疼。他要想办法拦住发病的妈妈,还要左右闪躲,避开锋利的剪刀。

他好不容易找准了穴位,把妈妈放倒了。他累得瘫坐在地,靠在妈妈身旁,看着阴翳的天空,觉得无法呼吸。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记起来,原来当时是在疼啊!

林陶从怀里掏出昨天被丢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