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科斯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倒下的。

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

完了。

他满身伤口，却没有感觉到预料中的伤痛。他的头很低很低，低得看不到那个女孩的鞋尖。他喘着气，他知道那个让他遍体鳞伤的女孩此刻或许才真正算是生不如死的那个。

路易丝，路易丝，路易丝。

克里科斯只敢在心里喊她。

没关系的，伙计，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千万不要因为我，流眼泪啊……

……

“克莱尔，那个人是谁啊？”

有什么划破了黑暗，好像破晓一样，周边的一切都慢慢明亮了起来。

克里科斯抬起头，他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这是克里科斯第一次见到路易丝的场景，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时是不太喜欢这个女孩的。

当然他不得不承认，路易丝好看得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而且是摆在橱窗最显眼的位置，多少小巫师只能驻足观望却不能说服他们的父母花一大笔加隆买下的那种。

但是克里科斯身边最不缺那些穿着最新款式时装、花心思在头发的造型上和脸上总挂着得意笑容的女孩。

“克莱尔，那个人是谁啊？”

路易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克里科斯也是。

不同的是，一个好奇，一个别扭。

“我的朋友，路易丝·坎贝尔。”克莱尔一推克里科斯的肩膀让他带着他冷淡的脸站到路易丝面前，“克里科斯·埃弗里。”

“你知道未成年人不能进酒吧的吧？”路易丝看向克莱尔眨了眨眼，像是在传达什么讯息一样。

“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克里科斯清晰地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有多难听。

“我不一样啊，我是老板娘的自己人。”路易丝耸了耸肩，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你们老板娘有钱不赚？”克里科斯哼了一声，“你最好把我请进去，不然会后悔的。”

路易丝却笑了。

“你笑什么？”克里科斯皱起眉头。

“口气不小。”路易丝上下打量着他，满脸不屑。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你要不是在开玩笑才真的好笑！这位阔少。”路易丝又是一次失败的憋笑。

“她逗你玩的，不是真的要来拦你。”克莱尔笑着看向路易丝摇了摇头，“小路易是跟我关系好才对你这样的。只是看看你啊——”她大笑了一声拍了拍克里科斯的后背，“你看她满脸写着‘本来以为只是长得像个讨人厌的臭脾气小孩，没想到还真是’。我们克里科斯是这样表里如一的。”

“谁让他一进来就那种口气？明明他才是新人。”路易丝扬了扬眉毛。

“那请问你说的和我说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克里科斯故意摆出彬彬有礼的样子讽刺道。

“不好意思啊。”路易丝依旧笑着，“因为我在这方面也表里如一。”

“这真是我今天听到最真的一句话。”克里科斯哼哼着干笑了两声。

“既然这样——。路易丝收住了笑声但面带微笑，“我请你喝一杯苏打汽水，敬我们的臭脾气？”

那个明艳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去了吧台，翘着腿跪坐在高凳子上，心情很好地等待着他们的苏打水。

克里科斯始终皱着眉头，直到他被一脸笑意的克莱尔带到卡座上时也是。

“……我说我要了吗？”他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

克莱尔只是凑到他身边，笑着耳语道：“我就说你会喜欢她的。”

“我说我喜欢她了吗？”克里科斯瞪起眼。

“我说的是你会喜欢的。”克莱尔高深莫测地笑着，摇了摇手指，“不过跟我出门，你要学的第一课就是放下你那血统的狗屁傲慢。”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个小女孩，“而且睁大眼睛看好了，你真的很难想象麻瓜有多擅长赚钱。你很快会发现自己在她面前炫富是多丢人的事情。”

“比你巴结有钱小女孩还丢人吗？”

“谁说我是因为钱——”克莱尔一拍克里科斯的后脑勺，“臭小子，你们俩还真是同样会气人。”

“同样会气人，可你整天喊我改我的什么破毛病，你怎么就那么偏心那个女孩？”

“这个嘛——”克莱尔瘪瘪嘴，“你很快会发现路易身上就是有很奇妙的魅力，就算她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姑娘，你还是会忍不住偏爱她。”

克莱尔是对的。

对于克里科斯这个出生在极端血统论家庭的小孩，每一次认知的刷新都是由克莱尔带来的。所以他会好奇克莱尔常谈起的那群麻瓜朋友，因为她说是因为他们，她找到了世界上最温暖而珍贵的链接。

那叫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