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断了两根肋骨和一条手臂。等我在校医室醒来时,我嘴里的曼德拉草叶子又不见了,似乎是被我咽下去了。我已经习惯整天把曼德拉草的叶子含在嘴里了,只可惜并不是每个月的15日都有月亮。

我又经历了一个失败的「阿尼马格斯月」。

全怪安多连科。詹姆和她在坠落时简直像是两颗不可阻挡的强力炮弹——詹姆的一条腿把莱姆斯砸成了中度脑震荡,他一直觉得头晕和恶心来着,还记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校医院中很少有那么多人。当天夜晚,伊万斯和几个拉文克劳的女孩儿结伴过来看望安多连科。她们带来了鲜花、巧克力和一打论文,不过发生意外时,安多连科的脑袋砸在了地上,并且胸椎和肘关节骨折了,庞弗雷夫人说不排除有脑震荡的可能性——总之她暂时还没有醒过来。

所以她们又静悄悄地离开了。

这真是无妄之灾。我的床头塞满了生面孔的女孩儿们送来的慰问品,庞弗雷夫人不让她们挤进病房,但她们就是有各种方法把这些垃圾给送进来。老实说,我几乎要花粉过敏了。我的兄弟雷古勒斯也来看望了我。他来凑什么热闹?我感到厌烦,但没有把他赶出去。

我旁边躺着昏迷的安多连科。莱姆斯晕晕乎乎地爬下床位,走过来,把我们之间的帷幔给拉上了。我终于不用看见安多连科那张惹人厌的脸了。

“小天狼星。你好些了吗?听说波特先生和安多连科小姐把你给砸伤了,”雷古勒斯坐下,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妈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很难过。”

喝下魔药后,我的肋骨仍旧在恢复期,我几乎能听到它们在我的身体里咯吱咯吱地生长,我没办法翻身,后背出了一层汗,头发全黏在肩背上。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糊的笑声:“很难过我没有被砸死?”

这都什么时候了,雷古勒斯还在试图调和我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该说他天真还是固执。难道他还期望着能够收获一个好哥哥吗?这可能性比走在路上捡到梅林的臭袜子要高一点点。

雷古勒斯说:“不要那么说,小天狼星。她毕竟是我们的妈妈,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她怎么会不关心你、不爱你?”

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很荒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每一次呼吸让胸腔震中感受到了难耐的疼痛。我没有看雷古勒斯,继续说:“我八岁就不再思考她爱不爱我这个问题了——我以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呢。雷古勒斯,有你一个人当她的乖宝宝就足够了——宝贝雷尔。”

我分不清那种磨人的痛苦到底是来自源于哪里了。它随着每一次呼吸钻进骨头的缝隙。

雷古勒斯没有立刻说话。我们早不是幼年时亲密无间的兄弟了。在一片可怕的沉默中,庞弗雷夫人在外头提醒雷古勒斯探视时间到了。

“西里斯,也许以你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不适合谈论这些。好好休息。我该走了。晚安。”

以我的精神状况,每分每秒都不适合和他谈这些。

窗外的黑云像潮水那样缓缓滚涌,月亮在浪潮中溺死,黯淡的恒星们尖叫着。明天该有一场淹没这该死的一切的大雨。雷古勒斯匆匆地离去。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中被拉长拉细,每一步都像是刀尖在晃动。

我闭上了眼睛,觉得很难立刻心平气和,并且我听到了安多连科发出细微模糊的□□——她即将苏醒。好吧,更烦了。

庞弗雷夫人赶来,轻声细语地询问安多连科的情况,她们俩的影子烙在帷幔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放大,我几乎能看清安多连科蠕动了一下她的嘴唇。

“你感觉怎么样?安多连科小姐。”

“耳鸣。很晕,很想吐,头很痛。”

安多连科没办法坐起来,干呕了几声。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我从没听过她那么小声、那么和气地说话。

“你还记得受伤时发生的事吗?”

安多连科很小幅度地摇头。

“你出了好多汗——简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手脚冷得像块冰。哦,安多连科小姐,你的手臂——”

“这没什么!”

“好吧,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那么说回你的伤:你的脑震荡症状很严重。这没关系,只要喝了魔药,明天你就会好受很多,也会记起来一些事情的。”

静悄悄的。安多连科没再说话,随即开始不停地呕吐,几乎喘不上气来,庞弗雷夫人立刻给她灌下一剂魔药她才好受了一些,然后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只发出微弱的呼吸声,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更晚些时候,我猜连新来的管理员费尔奇都已经睡了,庞弗雷夫人终于不再像喷火恶龙那样守在我们身边了。莱姆斯从床上下来,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把窗子打开了一点,让新鲜空气涌入,然后溜到我的病床边。他看上去状况还不错,只是脸色苍白,偶尔犯恶心,我们小声地说了一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