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2)

“凡耕之大方,力者欲柔,柔者欲力;息者欲劳,劳者欲息;棘者欲肥,肥者欲棘;急者欲缓,缓者欲急;湿者欲燥,燥者欲湿。上田弃亩,下田弃川。五耕五耨,必审以尽。其深植之度,阴土必得,大草不生,又无螟蜮。(1)”

嬴政平静地声音回荡在有些空旷的大殿内,原本应跪侍在大殿两侧的侍从宫奴,都被他赶了出去。泥炉上沸腾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苦涩的草药味弥漫在他的鼻腔前,但他却恍若不觉。

“咳咳,阿政,可以了。”秦王靠在软垫上,单手在奏章上批阅后,制止了嬴政。将最后一封奏章交到他的手上后,秦王就自顾自地躺下,不再看嬴政,寂静的心声透露着他的疲惫。

自入冬以来,秦王便缠绵病榻久不见好,嬴政几乎血洗了整个章台宫,任何一个照顾王上起居的宫奴,都没有逃过,而后更是亲自侍疾,不假他人之手。

王上身体有碍,本应送来章台宫的奏章都转去了华阳宫,只有来自卓玖的奏章,不知被她想了什么办法,屡屡绕过华阳太后,直接送到章台宫。可惜,王上已经没有力气仔细查阅,嬴政不得不在他的榻前,将那些农政之事读出来,好为他省些精力。

青铜烛台上,烛花‘嘭’的一声炸裂开来,引得灯火忽明忽暗。夕阳也渐渐消失,天空中已经可以隐隐看到月亮的影子,嬴政借着烛光,替父王给卓玖回复。

上一世,他因不得父王喜爱,一直住在母亲的宫中。直到登基,都对朝政一知半解,对于此时的时期更是不知。但,王上身体向来康健,却在登基后的不到三年内,就迅速衰败下去,他不相信是巧合。

可即使他能够探听任何一人的心声,也没有找到是谁动手谋害了父王。他轻叹了一口气,透光窗棂看向华阳宫的方向。

“卓玖,可有进展?”忽然,榻上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嬴政连忙放下手中的简册,将身子凑过去,贴在王上的耳畔回到,“筒车可抬水至堤岸,再借由所挖渠道引入田地,一台筒车日夜不休,可灌上百亩。她送来的有关沤肥,烧灰的建议,也已着农官在关中推行,今年春耕时便可用上了。”

秦王闭着眼睛,轻轻地颔首,又缓慢地说,“卓氏女......有功,不可不赏。”他好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想要说什么,又激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若命她为农官,赐百金,可好?”

“事还未有成效,怎可赏她?”嬴政扶起秦王,从旁边的泥炉上,端来一直温着的水,服侍他喝下。

秦王叹了口气,“我知矣,你是想日后重用她,但阿政可知......咳咳,若孤走后,咳咳咳咳,你可要面对什么?”

“吕相与华阳太后......都容不下她。”他低声喃呢着,“呵呵,吕相总说,他有相面之能。还在赵时,我也同他学了些.....只见那芈姬一面,我便知,她非常人。”

“阿政,切莫心急。”秦王缓缓地说,“莫急着和朝中对抗,还不到时候——”

‘在你还弱小的时候,你保不住任何人。卓玖和你一样,都太过弱小,若是保不住她,便不要用她。’也许是病痛让他产生了幻觉,也许是嬴政每每都与他不谋而合,宛若读心,才让他继续在心中说了下去。

嬴政听到秦王的心声,稽首让双手俯在地上,默不作声。他当然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年幼登基,吕相当权,太后放荡,直到九年后才真正亲政,其中苦楚只有他一人才知。

‘我想,你是能听到我在说什么的。’秦王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他勉强睁着眼睛,只能看到嬴政披散在后背上,那乌黑的头发,‘也许你听不到,但无所谓了。’

‘秦国百年,未曾有昏聩之君。先祖所求,不过江山永固,荡平六国,如今大势已至,嬴姓赵氏之族,不可怯战。’

嬴政将头死死抵在双手上,唯恐松懈一瞬,就要忍不住抬起头来,直视父王的眼睛。最后,秦王就连心声都有些虚弱,他像是耗尽了力气一般,慢慢地张口,“吕相,可废,但不是现在。华阳太后,毕竟从未害孤,日后也定会助你......若是可以,留她体面吧。”

庄襄王三年,甲寅,秦王病重,太子政、赵太后监国。

“娇娇,已经按你的吩咐,将豆子放进釜(2)里炒干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跑到地边,对披着冬衣在田间巡视的卓玖喊道。而她身边的甘罗,则投去一个不赞成的目光,转而给卓玖递上手炉,“芈姬若是有事,这里交给某便好。”

因为卓玖不良于行,所以这几个月都是他带着人,对开垦的所有荒地进行了细致的观测,将每一个数值都记录下来,再拿给卓玖看。他们在农田中的尝试,在甘罗看来绝对算得上成功。

虽然还未到收获的季节,但甘罗知道,今年他们将迎来一场丰收。他并未出生在秦国,父亲也颇好纵横之学,可甘罗自幼同祖父学习法家经典,来到秦国后即便拜在吕不韦门下,也从未怀疑过奖励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