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1 / 2)

酷暑已过,晚间的风也不至扰人清梦,但秋蝉依旧在不知疲惫的高声吟唱,惹得少眠的人难以入睡。

奚奴身着葛麻短衣匆忙自墙外走过,而庖厨的奚奴小心翼翼的将盛有热水的木桶,捧到外墙门边,披着素色曲裾的侍女穿行在廊道中,掀起木桶看到热气扑面而来,便扬扬下巴示意身后跟着的其它奚奴,将木桶搬到抬盘上,由院内的女奴抬着回到后院。

夏日还未过去,木门间的格子都蒙着白娟便于透气,侍女走到门前跪坐下来,门被守在门内的另外两名侍女打开,奚奴不得进入贵人寝室,只是将抬盘放在门前,便退到一侧,期间不敢抬头向室内看。

有侍女自寝室内趋步过来,用白布将奚奴碰过的地方细细擦过,才将木桶抬入室内。

室内立着黑底金边,描着蟠龙纹的巨大漆屏,侍女将水桶放在漆屏前便安静退下。

卓玖倚靠在软垫上,手里捧着一卷《左传》,在灯光的照耀下,繁复刚直的秦篆跃然简上,她轻笑着读了几句,问乳母道,“阿姆,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1)。可知其意?”

葛指挥着侍女将新捧来的热水为卓玖添上,又跪坐在榻旁为她碾药,“奴为习诗书,怎懂这些?”她随女君和主君而来,待卓玖到葚后,便被女君安排来照顾她。

卓玖笑笑,“那可知‘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2)?”

葛轻轻摇摇头,用楚言道,“少君莫要再取笑奴了。”说罢,便扶卓玖坐直,将碾好的草药包在纱布中,绑到卓玖的腿上,“劳碌了一日,少君也早些安歇吧......”

卓玖又拿起一卷书册,没有应声,她任由双膝上的伤痛沿着骨缝攀援而上,让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陡然清醒。三丈之外,嬴政便听不到旁人的心声,也许是因她只能听到一人心音,所以探听的距离反而更远。

在祭祀之时,嬴政的思虑她大抵听了些。如今想想,被朝堂阴谋淫/浸多年,又再世为人的帝王,确实并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投诚——毕竟,先前他们一直都在互相试探,没道理她忽然放弃。

始皇只会认定她的一切举措,同样也是试探。

‘王上若是这样想,我还是不断向他强调自己真的敞开心扉,恐怕会适得其反啊!’卓玖一边想,一边轻笑出声,‘倒不如装作不知此事,让王上认定,是某的试探便好。’

——至于如何减少内耗和互相猜忌,自然有别的办法。

葛见她心情颇好,笑着捧来蜜水又劝道,“少君莫熬坏了眼睛,还是早些安寝吧!”

卓玖闻言放下书简,温和的对自己的乳母点点头,“放下心事,确实有些疲倦了。”

话音未落,门外便响起叩头声,一个年轻的男声调整了呼吸后,才高声禀道,“王上命奴来,言其过会便来拜访芈姬,还请芈姬暂莫休息。”说罢,他小心地跪俯在穿廊边,不一会一个温和的女声从屋内传来,“玖知矣,多谢内侍禀传。”

宫人闻言松了口气,先前在太子居所时,便听闻这位少庶子天纵奇才,但性情温和,如今看来所言非虚。还没等他转身离开,就看到嬴政大跨步的从穿廊那头走来,又连忙跪下行礼。

嬴政不满他想要给夏太后通风报信,还妄揣他的意思,但又知道这并非监视他,只是太后关切亲孙,所以并没有将其打发走,但偶尔也会像如今这样作弄他,聊做消遣。

满意的看到宫人战战兢兢的行礼,他也不等侍女通传,直接拉开移门跨步进去。宫人睁大了眼睛,和守着门的侍女面面相觑,只听见芈姬平和又淡然的声音,从还未关上的门微微流出,“王上何必亲自来见玖,命玖前去觐见便好......”

“芈姬腿伤,孤四肢健全,哪有劳烦伤者的道理?”

随后声音便消失在门内,辨不清楚了。

......

两人寒暄了几句,倒不像是探求对方秘密的对手,而是几日未见的友人。卓玖用外衫遮住寝衣,披散着头发命侍女再多亮几盏油灯后,与嬴政互相见礼,对坐漆屏前。

卓玖将铜炉上温着的水倒进耳杯中,笑着对嬴政道,“王上如今即位,朝中老臣莫有难为?”

“若是没有异国之人,孤倒是能更轻松些。”嬴政哼笑了一声,将身子靠在隐几上,状似散漫,心中却毫不松懈。倒不是说朝政于他有多么艰难,他两世为王,若是再处置不了那些朝臣,早就在前世被兄弟宗亲、外戚权臣生吞活剥了——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也不算新鲜事了。

他谨慎的试探卓玖的心声,又暗自藏下自己的念头。

“玖也算是楚人,王上倒是不介意深夜前来。”卓玖摇摇头,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说得也是,始皇前世都能成功亲政,今生也不会做得更差,是她多心了,“那不知王上,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嬴政没有将少府的奏章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