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2)

两人对视着笑了半晌,嬴政才重新坐了下来,他拱手向卓玖行礼,请她为自己解惑,“芈姬知道孤意欲何为,为何还说已经将强国之道,尽数告知了呢?”

无论是农业增产还是革新冶金,都不是嬴政真正想要的。他知道秦二世而亡后,并没有在卓玖面前,表现的那般镇定。实际上,当时能被她转移话题,打乱思绪,完全是因为他对于税收改革的重视,大过了对前世自己身后事的兴趣,但当回到咸阳后,所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

他不允许自己悲伤,只是命人翻出卓玖留下的简牍,在陪伴在父王病榻前的深夜,独自详阅罢了。

卓玖看着眼前的帝王,重新为他沏水。在她穿越而来时,她便思考过,若是有朝一日面见始皇,她当说些什么。也许曾经的她,会选择一言不发,可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应说些什么了。

“在如今之世,无论玖创造出何种机械,用以提高百姓的生产能力,并不会对民众的生活,产生本质上的改变。”她用手沾了一些水,在案几上画出一个抛物线,“实际上,民众的生产会不断趋向于生存所需。”

“趋向?”嬴政收回心神,皱着眉头去理解陌生的词汇。

卓玖温和的给他解释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陌生词汇,在嬴政举一反三,想要提出更多疑问时,将话题拉了回来,“即使王上不再行苛政,百姓也不会得到更好的生活。”

古代社会的百姓生活,是在存量竞争和零和博弈中艰难度过的。不论卓玖做多少努力,嬴政如何宽政减税,大秦百姓的生活都不可能产生本质的改变。

嬴政已经不想再和卓玖讨论所谓‘秦之苛政’,只是从她的话中捕捉关键的地方,再加以理解。

“但若是顺利,秦之亩产拜芈姬所做,翻了至少五翻,而孤又下令以分成收租,意在薄赋。即使依旧为十一税,盖亩产增加,黔首所得也比以往更多,怎能说不会过的更好?”

“因为百姓还需生子繁衍。”卓玖开了个玩笑,温和的说,“某为巫,并不成婚,但自古便是‘俾尔昌而炽,俾尔寿而富’(1),百姓们会不断生子,直到再也养不活。”

这是并非是百姓喜好产子,而是生存环境所至。农耕社会,劳动力是一家之基,若是壮劳力多家中自然可以多开垦土地,一家的财富总量则会增加。

对于国家来说,同样如此。世界上任何一个古代国家,都近乎贴合马尔萨斯-李嘉图模型,便是任何诞生于古代社会的技术,其所带来的生产力增长都会迅速的被人口增长所吞噬,而技术增长所带来的增量,则会被人口增长所抑制。因此,古代社会的平均生活水平,则一直都在百姓温饱线上浮动,国家的财富总量则是人口数和温饱线数的乘积(2)。

所以,与百姓原因多生孩子的理由相同,国家的财富增长并不在技术的进步,而在于人口的增长。

这个一个零和博弈的时代,没有人会相信双赢的存在。

嬴政很快理解了卓玖的意思,他看着案几上逐渐干涸消失的水渍,问道,“所以,只要增加人口数量便可以提高国家财富的总和。”他终于理解卓玖为何,要在此之前,在心中告诉说,任何触动本质的技术都被扼杀了。

因为国家稳定是人口增长的前提。秦赵一战双方都元气大伤,因秦国国内安稳,即使收税颇多也不影响人口的恢复,但赵国混乱,至今都不见起色。

而技术革新,定然会引起社会的动荡。一个明智的统治者,应该清楚怎样抉择。

嬴政用手轻轻敲着案几,心中衡量着利弊。他第一次没有刻意控制心神,将心中所想尽数暴露给卓玖。

‘所以芈姬才说,她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事。若是真的触及更深的革新,莫说朝中老臣,便是朕恐怕都会选择抹杀。但若是能承担起改革的后果呢?......如今朕不过刚刚即位,时间还长,若是缓慢进行又怎样?是否会减少收益?’

他显然已经接受了卓玖先前的话,肉身是不可能永生的,所以转而去追求另一种‘长生不老’——国家民族的永存。

‘绝大多数的统治者都明白,在稳定面前,技术是最不重要的。’

卓玖低头用手将案几上的水渍抹去,心底却明白,眼前的这位,绝不是‘绝大多数’。

事实上,卓玖和嬴政都明白,技术的发展是一柄,同时握在敌我双方手中的双刃剑,若是有一瞬的松懈,便会被利刃刺穿身体。社会的结构,阶级的更替,乃至未来的走向都会被看似小小的举动所影响,就像我们不知道,大西洋小岛上的一只蝴蝶,微微颤抖的翅膀,是否掀起了遥远大陆上的飓风。

同时,技术的提升在影响效率的同时,还影响着生产关系,利益的分配,影响着社会各阶层的力量增减,而这些影响又极端难以预料。诚然,技术创新会出现,但它所遇到的阻力总是比支持更大。

卡洛·奇波拉在研究经济史时,曾经做过一个总结:在公元前2500年到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