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杨离凡的伤情并不严重——陈宇没泼太准，且衣服有一定的阻隔作用，颜家请来的专家得以保全自己的名声。

可烫伤这种事到底有感染的风险，杨离凡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对于杨离凡来说，身体上的痛楚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此后不能继续昂首挺胸做人了。

他的首笔医药费是余老师垫付的，后面大小手术的费用均挂在颜家的账上。颜家是不缺这点钱，但他在颜家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了。

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小子！他就是！

杨离凡住院期间，颜诺雪几乎每天跑到医院去照顾他，把之前那些“生气”通通抛诸脑后。

她为他斟茶倒水，服侍得无微不至，可他始终没给过她好脸色，大部分时间都侧身背对她，一脸倦意。

他希望她看到他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废物躺在病床上，连自己都养不活的模样。

这样的境况，实在太过难堪。

偏生颜诺雪以为他创面疼痛，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一直“不遗余力”地搅乱他的情绪。

“阿凡，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不用。”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没有。”

他的冷淡是最后的克制，只有窝囊废才会把自己的无能迁怒于妻子，他不想失了控在她面前倾泻负面情绪。

他是真的爱她，爱到不希望她委屈自己陪伴他这样一个“废人”。

他拿什么给她和孩子幸福？给不了……终究是给不了……

把这种微妙的平衡打破的人，是颜月雪。

一天，颜总在shopping mall一通狂购之后，想起医院就在商场附近，于是“顺道”去探望一下妹夫——妹妹必定也在那里。

打扮时尚俏丽的颜月雪拎着大包小包来到杨离凡的病房，见妹妹一直“热脸贴着冷屁股”，气不打一处来。

颜家的女人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女，别人巴结还来不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冷待？

“杨离凡，你什么意思？受个伤就可以眼睛长在头顶上了？”颜月雪性子冲，说话从不留情面，“你这样对小诺，不怕遭雷劈吗？你一个穷鬼，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拽什么拽呀？没有我们颜家，你早死了，怎么敢这样对小诺？”

杨离凡几乎要失声哭出来。

没有颜家，他连活着也不配吗？

“三小姐的照顾，恕我无福消受，两位请回吧。”杨离凡背对着两人，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指甲嵌进了掌心。

“阿凡……”颜诺雪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只是……活得太过艰难。

“我就是个窝囊废，什么都要靠你们颜家，你们何必在这里看我笑话？”杨离凡终于藏不住那些对自己的怨恨，情绪喷薄而出，“对，我没钱没本事，我‘吃软饭’，老婆孩子都要靠你们颜家养！看到我这种男人不逃，还贴上来干什么？你是没人要还是犯贱？”

不是这样的……

小诺，不是的……

“离婚吧，这孩子你们颜家爱要不要，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屁股债，给不起三小姐锦衣玉食！给不起三小姐荣华富贵！”

不是这样的……

小诺，这都是混话……

“我早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一无是处，还毫无担当！”颜月雪为妹妹抱不平，痛恨地说，“离婚就离婚，小诺随便找个男人都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阿凡，你真的……不要我了吗？”颜诺雪的问声很轻，眼里充盈着泪水，始终没有落下。她看不清他，但她感受得到他的无助。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杨离凡的泪水却止不住滚滚地落到枕上。

他翻了半个身趴在床上，不想让她看出这种伤心。

她怎么过都会比现在好！他怎么能连累她，怎么敢连累她！

“我说小诺，天底下就这一个男人是不是？什么‘他不要你’，现在是咱们颜家人不要他！走，跟我回家，让他自生自灭！”颜月雪拉着妹妹的手往病房外拽，娇小的颜诺雪力气远不如姐姐，挣扎几下还是被拖走了。

杨离凡心里感激颜月雪，要不是二姐这种得势不饶人的性子刺激了他，他大概还不能这么顺利地赶走颜诺雪。

真正爱一个人，又怎么舍得把她带进地狱呢？

*****

颜月雪是真的讨厌杨离凡，恨不得他横尸街头那种，于是向大姐提出了撤掉颜家的所有医疗援助。

这事颜诺雪是绝不会同意的，她很清楚杨离凡的处境，颜家若不帮他到底，他又怎么活得下去！

颜舒雪思忖一阵，又想起三妹“上吊、割腕”那些“惊天动地”的言辞，最终没有采纳颜月雪的意见。“杨先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