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打冬(1 / 2)

天已到未时,江澄仍旧奔驰在道路上,他今个儿上午就瞧出来这天色到了下午多半要下雨,想着趁没下雨之前尽量赶赶路。这一带已经是原来玉龙的地盘了,而且是玉龙的地盘中河汊纵横不太利于骑马的地方。一旦下起雨来,河汊四周就会变成沼泽,他们就难以行动了。

然而他这么赶路,手下和差役们受不了了。他这次出行带了两名工部水部司的胥吏,两名政事堂的令史,两名礼部的官员,一名侍儿,此外还有柳笙给他派的两名男护卫。而岳思乔和徐沫这两个礼部官员又各自带了一名随行婢女。连他在内共是十二个人。

这么多人除了小侍秀儿负责驾驶拉行李的车子之外,其余全都是骑马。这自然就有骑术高超的和骑术一般的区别,像那两名男护卫原是骑射营男兵出身,当过兵打过仗,适应得了急行军的日子,感觉没什么。那两名工部的胥吏,虽然平日里也是泥里来水里去的,但不长于骑马,不过她们都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重担在肩,又知道此刻是随着宰相出行的,再辛苦也忍耐着。

而那两名政事堂的令史,一名年轻点的姓荀,之前跟随过柳笙出外,此番也还能忍耐,另一名年长的姓何,之前一直在前任右相梁冰鉴跟前伺候文书笔墨,此番长途跋涉,就有些受不住,但令史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官,这何令史不敢大声抱怨,从巳正开始就臭着一张脸,小声哼哼。

从巳正哼到午时,随着时辰进入未时,她哼得声音就越来越响。这样的响声自然就引发了岳思乔和徐沫的共鸣。

岳徐两个都是贵家小姐,虽然不是嫡房女孙,但自幼仗着祖先恩荫,吃穿不愁,日子过得是普通女儿难以企及的舒适与安闲,此番连着赶了两三天的路,都积了不少的牢骚。不过她们两个又不完全一样,岳思乔既不擅长骑马,也不会武功,这样的跋涉体力上有些吃不消,但她出京前受到了姨母岳飘郑重告诫,再吃不消,也不敢直接顶撞江澄,只敢嘀嘀咕咕地道:“再颠下去,我这骨架子就要颠散了,我真是命苦啊,头一回出来当差,就要受这么大的罪。哎哟,姨妈肯定没想到我在这儿这么受苦。”

那何令史哼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有人回应了,连忙大声赞同岳思乔:“岳小姐你这才哪到哪啊?我这把老骨头眼瞅着就要交待在这里了,我都没喊命苦。哎,我说岳小姐,我要是死了,你记得帮我收个尸,我家里的那个老拙荆,一定会感激你的。”

江澄在马上听见了,心里头暗暗好笑,这何令史也就四十六七岁,就算是体质差些,也不至于就说丧命的话。看来下次他再出差,还是应该像上次那样只带年轻官吏。

那岳思乔得了这何令史的帮腔,越发胆子大了,故意拔高了声音道:“何姐姐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把你带回京城去,我还要给你立个碑,碑上就写凰朝累死何令史之墓。”

徐沫身材高大,所需食物比常人要多,今个儿早上的膳食不大合乎她的胃口,她没用多少,还不到午正,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刻只觉灵魂都要出窍。俗话说得好,忍穷容易忍饥难。腹中饥饿,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往路两旁看了一眼,见不远处有个挂酒幌子的小矮房,就冲着江澄嚷道:“江大人,咱能不能停下来打个尖啊?您是经常出门的人,这么赶路您能受得了,可我们几个都没怎么出过远门,这才出发两天,还不适应呢。”

徐沫一说打尖,岳思乔和何令史紧跟着附和,一个道:“打个尖再走,能耽搁多少路啊?大人你一心想赶路,也不能不管属下们的死活啊。”一个道:“大人您这脾气也太固执了,您一个男子,这么固执,可不是好事。没有一个女儿受得了固执的男儿。”

江澄眉头微皱,自己吃不了赶路的苦,就说他固执?说他不顾下属们的死活?他是那种人吗?还含沙射影地教训他,说他性情执拗不得圣心?看来不让这几个吃点亏,这回的差事难干。

身为男子高官,他平日里听得闲言碎语多了,大部分情况下他都不予计较,但此番来东境安排修河的事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倘若这几个遇见为难公事也像在路途上这般质疑他,那他就很难把应该布置的差事安排布置下去。

一个合格的上司,是既要会用温顺勤快的下属,也要会用刺头懒惰的下属。对待刺头下属,得有与对待贴心下属不一样的手段才行。

当下他用马鞭指了指前方的小酒家,朗声道:“各位想要打尖的话,可以去前方酒家打尖,费用算公账。不过本相是不会去的。”

他才说到这里,那年轻的荀令史就问他道:“大人您为何不去呢您不饿吗?”

江澄微笑:“据本相看,半个时辰后必然会有一场暴雨,本相要在暴雨下来前赶到四十里地外的贲华镇,到镇上住宿用膳。各位有想跟着本相去贲华镇的,本相欢迎,想要直接打尖的,也请随意。只有一点,万一各位饭菜还没用完,雨就下来了,请各位直接在酒家歇息,明日中午再行。”

以他对此地气候的了解,雨刚下过的时候地上往往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