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昨夜夫妻恩爱,今日怎能翻脸无情?”

莽莽黄沙,郁郁高城。河西走廊的商路要塞,坐落着一座商旅如云的凉州城。此时此刻,一个涎皮赖脸的声音,引得路人侧目。

只见一个丑陋乞丐拦住一位美貌少女,满脸猥琐,浊气熏天。而那位少女生得骄矜艳丽,穿得浮翠流丹。杏眼狭挑,顾盼流辉,愣是让满城春光也相形见绌。

有人认出少女唤作“颜姝”,乃是香料商颜秉山的女儿。娇纵乖戾,睚眦必究,素来不是个宜室宜家的主儿。就算是方圆百里最好色的糊涂蛋,也不敢招惹这位玉面罗刹。因此年方十七,尚未婚配。

今日,颜姝父亲从洛阳做了一笔大买卖归来,顺手抓了一把铜钱给她。颜姝本打算逛街买点好吃的,结果刚出门就被这乞丐缠上,害得她没买到刚出锅的樱桃饆饠。

腹中空空,怒上心头。颜姝翠眉倒竖,恼了:“你是什么东西?敢耽误我买吃的?!”

乞丐涕泗横流:“小娘子好狠的心。你要不是愧见我,为什么拿扇子挡脸?”

颜姝攥着珊瑚柄团扇,愈发遮住下半张脸孔。她倒不是心中有鬼,只是最近甜腻腻的东西吃了多,嘴角长了一个包。难看死了,哪儿能见人啊、

乞丐不知颜姝的心思,以为对方害臊了,愈发得意。他看见围观者越来越多,索性扯嗓子嚷嚷:“昨夜山盟海誓,今日卿心如铁。你居然嫌贫爱富,不要我了?”

此言一出,满街哗然。

一个义愤填膺的娇声,不失时机地响起:“休得胡言,姝儿妹妹不是那种人。”

颜姝抬眼,看见被柳家小娘子(柳璧月)被婢女芳蕊扶着,袅袅婷婷地走来了。她端详帷帽遮面的柳璧月,暗暗冷笑。

论关系,颜秉山亡妻是柳璧月父亲(柳敬仪)的妹妹,颜姝改称其为“舅舅”、称柳璧月为“表姐”。然而柳敬仪视财如命,认定妹妹陪嫁给颜秉山的财物过多、占了自己嫁的便宜,多年来都耿耿于怀。

八年前,本在洛阳做官的柳敬仪告老还乡,做了凉州长史这个闲职。柳家父女从此和颜秉山抬头不见低头见,愈视对方为眼中钉。数年来,他们为了霸占颜家家业没少使绊子。

而跟随父亲返回凉州的柳璧月,则迥异颜姝的糟糕风评,俨然是凉州城的玉面菩萨。然而颜姝深谙柳璧月的本性,知道对方是个貌慈心狠、嘴甜手黑的假菩萨。因为自己总能靠着敏锐嗅觉在“斗香会”赢过她,对方早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平日就颇多暗算。

颜姝皮笑肉不笑:“听说璧月姐姐嫁杏有期,姝儿还没恭喜呢。”

柳璧月按着被风沙撩动的帷帽轻纱,露出惊鸿一瞥的半张清丽面孔。如果说颜姝是艳而不俗的美人,柳璧月便是素而不寡的璧人。为防凉州风沙吹糙了面容,她向来以帷帽遮面。因此凉州百姓久闻美名,却无缘目睹。

柳璧月暗暗瞪着颜姝,心中愤愤。今日颜父从洛阳做了一笔大生意归来,春风得意;自己却惊闻和一个洛阳奸佞指腹为婚,数天后就要启程远嫁。柳璧月想到自己要掉入火坑,颜姝却能在凉州城逍遥,哪里甘心?因此找了这个乞丐纠缠颜姝,存心给对方添堵。

柳璧月痛心疾首:“姝儿妹妹就算恨嫁,也不该与这男子暗通款曲啊。”

颜姝知道柳璧月就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也知道无论如何辩解自己都难逃流言蜚语。不过,她才不怕呢。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柳璧月若是庙里的假菩萨,她颜姝就是殿里的真太岁。与其拼命摘干净自己,倒不如同归于尽。谁怕了,谁就输了。

想到这里,颜姝闭目凝神,深深吐息——

这一瞬,整个凉州城的冗杂味道都被吸入体内。黑暗中,她却分外清明。颜姝天生拥有超凡嗅觉,加之熟读香谱典籍,识香调香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这些冗杂气息进入颜姝姝的鼻腔,瞬间被识别出名称。她大海捞针似地搜索,寻找自己需要的味道线索……

蓦地一下,颜姝睁眼。本就冰冷彻骨的眼底,又笼上一层寒霜。她贴近柳璧月的鬓边,唇齿间的冰冷呼吸,吹得对方的白玉耳坠微晃——

“人人都说姐姐是玉面菩萨,照我说……我才是那个真菩萨。否则,定要当众问个清楚……为什么你贴身仆人的脸上会有姐姐护手香膏的味道?我记得这香膏是姐姐亲自调配的,里面加了一味名贵的龙脑香。这可是凉州城,独一无二的富贵香气。”

柳璧月一惊,白玉耳坠剧烈摇晃。她看向身边的仆人,本能往旁边挪了半步,后颈衣领早已被冷汗打湿。颜姝说得不错,她和贴身仆人青梅竹马,早已暗通款曲。如果颜姝将自己的私情张扬出去,未来父亲定会让自己全族碎尸万段。

颜姝攥着柳璧月汗津津的小手儿,往自己身前一拽,低语:“你最好处理妥当。否则我让全城都知道你的丑事儿。”

柳璧月哪敢反抗,只得给婢女芳蕊使了个眼色。

芳蕊会意,叉腰怒斥:“又是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