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雁北飞(1 / 2)

炎兴三年三月初十,河东路六郎关官驿。

今天梁玉儿起了个大早。她起床后顾不得洗漱,就先推窗查看屋外的天气。

窗外,天空洁净无瑕,早晨的阳光温暖而清爽。梁玉儿心道:“这妖风终于停了。”

一个多月前,董太师大军得胜回朝。陈朝天子在宫中设宴,犒赏三军将士。董太师作为一个内臣,居然被破格封了武阳郡王。他的义子董兴宗因为立了头功,也被提拔为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御营左军副都统。一时间,董家父子在东京城里,风头无两。

这场胜利不仅让董太师一家得道,他麾下的将士也都得到了天子的封赏。裴奉世也不例外。据说还是因为董太师特意建言,皇帝才把他从一个没有实职的进士,提拔成了正七品的朝请郎,权知晋州事,兼领晋州兵马都监。

不过也有人说,其实这是董太师下的一手“妙棋”。小道消息说,董兴宗是冒领了裴奉世的功劳,因为这个缘故,董太师才特意把裴奉世差遣到晋州去做知州:明里给他升官,实际上根本没想让他活着从任上回来。

也不怪朝中有这样的风言风语。晋州知州实在不是个好当的差事。

晋州地处陈朝西北的河东路,北面和周朝接壤,西边是草原上的蛮族燕人。虽然说周、陈几十年前就签了盟约,近来并无战事,但一旦年景不好,燕人就会来晋州袭扰。燕人没有建国,几大部落又向北面的大周称臣,陈朝皇帝头疼数年,但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除了常有的燕人兵祸,晋州因为地处两国三地交界之处,境内还有许多“三不管”的飞地。这些地方有许多名为豪强,实为土匪的大族,他们不仅占山为王、不交税赋,很多还蓄有私兵。有时一言不合,当地就会有械斗发生。

因为这些个缘故,晋州在过去短短的五年里,就已经换了三任知州!第一个人是因为治州不利,最后被贬到邻州做了书吏。第二个人是因为畏惧晋州苦寒,据说到任不到一个月,就连夜托人给董太师送了东京郊外的百亩良田,很快就被调回了南方。第三个人就有点惨了,他竟然在阵前督军的时,被燕兵吓得尿了裤子,临阵脱逃,被皇帝一怒之下流放去了沙门岛。

收到诏令时,裴奉世虽然笑着连连谢恩,还打赏了传令太监足足一锭银子,但他也是心下一凉:“董桓这个阉贼,为了不留后患,竟是要赶尽杀绝!”他也想在京中找找门路,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但奈何当下董桓权势滔天,他一个离京三年的寒门进士,实在不是董太师的对手。最终,君命难违,裴奉世只能准备行装,走马上任。

或许是因为那些风言风语,众人忌惮触了董太师的霉头,又或许是东京城里的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这个曾经的探花郎,裴奉世离京那日,竟无一人相送。他身边除了那匹跟着他东征西讨的大青马,就只跟着一个做武婢打扮的梁玉儿。

裴奉世也提出过给梁玉儿寻个别的去处。不曾想,这个小姑娘竟然哪儿也不去。

“官人对我有大恩,我怎么能知恩不报,弃官人而去?素闻晋州民风剽悍,官人只身赴任,路上或许有凶险。就是要赶我走,也请让我把官人护送到晋州再说吧。”梁玉儿的语气真挚,但说到最后又带了一点害怕,或许是她担心裴奉世要赶她走的缘故。此时梁玉儿已经扮了半个月的男人,她已经习惯了用男子的口气说话。

裴奉世闻言,不由得感觉心头一暖。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就继续让梁玉儿跟着他生活了。

说起来,裴、梁二人自二月末离开东京,已经在路上走了小半个月了。二人虽然轻装启程,而且都骑快马,但因为西北春季天气多变,经常需要停下躲避风雨,所以在路上花了更长的时间。本来他们昨日就该抵达晋州,但前日二人行至六郎关时,天色突变,风沙四起。霎时间,天地都失去了清晰的边界,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黄布罩了下来。也是这个缘故,他们不得不在六郎关再多住一个晚上。

梁玉儿梳洗妥当后,从房中出来,去隔壁敲了敲裴奉世的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裴奉世也已经梳洗完毕,而且看样子是起来一会儿了。

梁玉儿说道:“官人,天气已经转好了。如果我们即刻启程,今日天黑前应该能赶到晋州。”

裴奉世点了点头说:“好。”眼前的梁玉儿不知道为什么又换上了一身短打男装,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俊俏的武人。裴奉世挑了挑眉,问她:“你怎么又换上男人装束了?”

梁玉儿说:“官人,我向官驿的人打听了,我们再往北去,恐怕路上会很不太平,做男子打扮还是更方便一些。”梁玉儿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她接着说:“而且官人提过,您没有娶妻的打算。如果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赴任,恐怕是不太好……”说着梁玉儿微微低下了头,手不自觉地搓了搓衣角,她的脸颊似乎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裴奉世闻言沉默了一下,之后平静地说:“你倒是想得周到。”

裴、梁二人很快就动身启程了。两人沿着官道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