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3)

马车越过山丘,载着池筝和沈敛抵达京城,再穿过曲折街道,停在一处小院门口。

月轩小筑是池筝在民间买的地产。

皇宫里盯着她的眼睛太多,她不爱待在那里,便好声好气地恳求父皇,最终父皇答应她可以每天出宫游玩,她干脆又在民间买了个府邸,借用了她母亲“月轩”的名字。

心无法平静的时候,她便偶尔小住,弹弹琴,写写字,倒也十分快活。

此刻,这种寂静已被打破。

沈敛沐浴完毕,背上贴了药,此刻正坐在白芍药丛下抚琴。

他的长发被朱红束带束着,一席墨色长袍,那张脸虽然还有些伤,却如刀刻的一般,恍若松柏映泉,周身贵气、高韬出尘,更像天上神仙。

谁能想到乞儿沐浴后,是如此俊美的男子,甚至令人不敢直视。

池筝不由得看得痴了,又想起自己今生从未这么长时间地盯着男人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想到上一世,他血洗朝堂,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才把白玉石阶上的血痕冲干净。

现在池筝觉得他身上的确有股戾气,只是如同天下最锋利的刀刃,尚隐藏在刀鞘,隐忍不发。

沈敛弹奏的曲子是《高山流水》,虽然有些缓慢,似在回忆曲谱,但技法却并不生疏,甚至说极为流畅。

天地同奏。

一曲终了,池筝抚掌笑道:“明明不久前你还在凶巴巴地咬人,现在竟像个小公子一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沈敛,你弹的很好很好。”

沈敛朝她淡淡地笑,只是笑意却不及眼底:“多谢公主谬赞,动物适应不同的生活环境,便会有不同的生存策略。咬人也好,抚琴也罢,不过生存的一种手段罢了。不过,小人已很久不像现在这般抚琴,若不是公主抬爱,怕是难有这天。”

这般善于抚琴的人,一定经过名师悉心教导,出生于富裕之家。

可既是富裕之家,又为何会沦落到以乞讨为生?

池筝很想问,又想到自己答应他不再追问过去,只得生生憋住,笑说:“只要你愿意,想什么时候弹都可以。还有,不要再自称‘小人’了,你不是寻常的人,不是吗?”

沈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却还是换了自称:“公主,我是寻常人。其实普天之下,大家都是常人,有晴有缺,有悲有喜。”

池筝不由自主道:“是么?即使有悲有喜,我亦不愿做那寻常人,不愿走大家都走的轨迹。”她顿了顿,“而且,我总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沈敛一怔,眼中似有锐光闪过,转瞬即逝,一如往常。他低低拨弄两下琴弦,似在回应池筝的话。

池筝抚摸着身旁绿叶,状似无意道:

“沈敛,我总觉得你的志向并非在此。我不想将你捆在我身边,令宝珠蒙尘。倘若你缺钱,我可以借你;缺人脉,我也可以向你引荐,而我只是个闲散公主。如果你想,我可以放你自由身,只要……你别忘了我这个朋友便好。”

沈敛不禁抿了丝笑,答:“我哪里也不去,只想留在公主身边。”

听到这话,池筝不由得脸颊发烫。

因为什么?她在众目睽睽下救了他,所以他要报恩么?亦或者是投靠她,在她身边寻求庇护?

池筝想不出来,这人身上有太多秘密了。

她恍惚了一刻,坚定道:“那当然再好不过。不过,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我会提供给你想要的东西,你也要听我的话。”

沈敛微笑颔首,指尖弹出几个高昂的音调:“沈某不事二主,自会忠心耿耿。”

思索了一会儿,沈敛又道:“公主,方才那骑马的公子似乎对你有情,而你却在憎恨他,恕我拙见,那恨无关小情小爱,是锥心刻骨的恨,滔天掀浪的狠,是吗?”

那种眼神再熟悉不过,可是这金枝玉叶的公主从哪来的滔天恨意呢?沈敛嘴角笑意逾浓,觉得饶有趣味。

池筝错愕了一瞬,想到前世的折磨,她指节被攥得雪白,面上却在低低地笑:“是,他和一些人曾杀死过我,可是我又活过来了。”

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杀死公主,沈敛只当她是在作比方,倏然抬头直视她的眼,池筝在他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蔓延着无边黑暗,似有幽幽的火光跳动。

他用极其魅惑的语调,低声说:“公主,是您救了我这条烂命,那么,倘若我在您面前把他们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您会不会高兴?”

池筝愣了愣,随即甜蜜地笑着:“我会拍手叫好。”

她怎么能再做单纯无知的公主?她要把握自己的命运!

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沉默,沈敛又奏起了那首《高山流水》,这次流畅至极,琴声铮铮,如泣如诉,月光在不大的庭院洒下一片清辉,正好落在二人身上。

池筝顿时把满腹仇恨抛在脑后,陶醉在乐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