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玖(1 / 2)

黑云散去,新芽般的明月摘下了它的盖头,露出真面貌——皎若世间最剔透的玉,散发出慈悲柔和的光芒,而透过无暇的外表,可以清晰看到其内里萦绕着一根根刺目血线,丝丝交缠,编织成了一只深邃的,俯瞰着大地的血色赤瞳。

月亮长了只眼睛。

地面上的骷髅抬头看了会,又低头看脚边的尸体。

那黑袍男人已经死了,死不瞑目,仿佛临死前见证了某种大恐怖。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见到了我。

骷髅默默想着,又有些遗憾。

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是谁?

这个问题黑袍男人就算再活一千次也答不上来,他躺在地上,双眼正对天空,因为四周已经没有活物,那些苏醒的尸体便又睡下了,一个个阖眼躺回尸坑内,只留那最后一个爬出来的,长相奇诡的骷髅在原地,开始绕着黑袍男人转圈圈。

一边转,一边抛自己的头玩。

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随着头颅的起落一眨一眨,犹如夜空的星子。

天光乍亮的时候,骷髅停止了这项运动。

这里没有与自己一样能思考的生物了,死了四个,跑了一个,自己的问题在这里无法得到解答。

意识到这一点,骷髅决定学习那些尸体,就地陷入沉眠。

毕竟就外形来说,自己与那些尸体应该算同类,哪怕自己长得奇怪了些,还产生了思维。

这叫向前辈学习。

骷髅接住自己的头颅,将头骨往脖子上按,咔哒一声,头掉了?

眼睛好奇地往下瞄。

掉的不是头,头已经好好地安在了脖子上,那是一块椭圆玉佩,好像是接头的那一记力道有些重,将玉佩晃了下来,跌在泥土里。

凝视玉佩片刻,骷髅记起来,这东西之前似乎一直挂在自己的一根骨头上,而自己一直忽视了它。

应该把它捡起来看看。

骷髅迟钝地思考,蹲下身将玉佩拾起来,现在这枚看上去品相极佳的玉佩躺在骷髅手里了,上面沾了泥点,但眼睛还是毫不费力地辨出了玉佩上的两个字。

白玖。

并不复杂的两个字被阴刻在玉佩上,铁画银钩,笔力劲挺,一看就是名家书写。

白玖……?

骷髅眨了眨眼睛。

有些熟悉的名字。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被挖掘,又好像尚未消散的魂魄被撕裂,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一些断续的记忆碎片霎时涌入脑海。

白玖,凡人女子,六岁时流落至东海蓬莱,此前过往一概不知,亲属家眷踪迹难寻,从此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流浪之旅,吃过树皮睡过坟地,听闻昆仑即将召开百年一度的蕴灵大会,便与一伙人结伴前往昆仑,谁知命运弄人,在即将到达时染上了瘟疫,被同行之人在一处小村庄中抛下。

之后的记忆便断断续续的,也不知因何最后被抛尸在了此地。

二十一岁的年轻生命,荆棘密布的坎坷命途。

骷髅盯着手中玉佩。这枚玉佩一直悬挂在白玖身上,是她过往的唯一凭证,六岁的女孩丧失记忆苏醒后,便是以玉佩上的两个字为自己命名。

白玖……

我是白玖吗?

记忆碎片零零落落,如沧海孤舟般飘零在自己脑海中,一切都仿若雾里看花,似是而非。

不管是不是,从今以后是了。

这枚玉佩是白玖的,这具身体是白玖的,这些记忆是白玖的,那么我也应该是白玖,骷髅想。

白玖想去昆仑,参加蕴灵大会,寻找可能会出现的亲人,所以我也应该去昆仑。

骷髅不跟那些尸体一起同眠了,她缓慢迈着两条骷髅腿,上面黏连的一些腐肉早已在之前转圈圈的时候掉落,现在她是一具干干净净的骷髅。

当然,头骨上镶嵌的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巴显得有些怪异,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许久未曾活动的骨架走动起来会发出咔咔声,骷髅一路咔咔作响地走过小坡,来到后山。

那是之前那五名人类来时的方向,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死了四个,剩下一个也半死不活。

后山有一条小溪,溪边长了一株天灵草,有只妖兽对此虎视眈眈,只等着灵草成熟将它吞下腹中,所以基本一天到晚守着小溪,这也是那五个壮汉不在后山过夜的原因。

骷髅没管灵草,也没管妖兽,她走到小溪边,探头向水中望去。

哇。

的确有点像邪祟。

而且确实吓人了些,没看那只妖兽都缩着尾巴逃跑了么。

骷髅在脑海中回忆着人类的样貌,渐渐地,那具骨架发生了变化,先是缓缓蠕动的血肉,接着覆上一层人皮,那可怖的头颅也逐渐形成一张人脸——

眼睛下面的嘴巴被修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