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传来声响，好似有人在上楼，庄烨便牵着孟宛再次进入厢房里，顺手带上了门。

“庄兄，我有话跟你说。”韩少钦目光往内间一移，示意他进去说。

孟宛自然识趣，想趁机挣脱庄烨的手，“你们聊，我走，我这就走。”

庄烨手却握得紧，身形也一动不动，“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宛宛非旁人，不用避讳。”

“宛宛非旁人……”韩少钦意味深长地琢磨他的话，垂眼笑了笑，口中应着“好”，旋身往圈椅里一坐，问道：“私塾先生一职你请辞了？”

“是。”庄烨回答的干脆。

自上次在赵讫家中一别，孟宛和他有段时日未见面了，这件事她毫不知情，但她知晓原著中的庄烨绝非是现在请辞，故而万分诧异地侧目看向他。

好像从他们逃出贼寇窝之后，庄烨就变了，变得她更加看不透了。

“官职定了么？何时入朝？”

“都未定，而且私塾那边还需等他们找来接替我的教画先生，才能走。”

“我不懂，你为何要跟那帮人混在一起？”韩少钦腰背挺直，敛起笑意，沉着脸道：“他们家族皆非善类，个个暗藏着狼子野心，日后你纵是入朝为官也该远离他们才对。”

他没能直说出来，刚才那屋子里坐的人，前世都是被满门抄斩的氏族。

“少钦觉得，我该如何走才是正道？”庄烨用风轻云淡的口气回问：“或者说，我该如何做，才能善终？”

韩少钦一时答不上来。

前世的庄烨根本不屑与那帮子弟为伍，也未能善终，是事实。

“而今朝中的局势并非一朝一夕所形成的，父亲运筹帷幄了半生，官员党派，各大氏族之间，有些事情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天子疑心庄家也非一两日，我若入朝必将处处受制，官道艰难，此时越是表忠心越会适得其反，或者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让天子生疑。”

庄烨压了压声音，说得平静：“所以，忠于天子的道对我来说，绝非正道。”

孟宛听到这里，回想起庄烨在原著中的一桩桩罪名。虽然天子早有除掉庄家的心，但他犯下的那些罪名却非欲加之罪，皆是他为官后，依照原本人设，顺应剧情的所作所为。

如果按韩少钦的说法，既定剧情难以变动，那么庄烨顺势而为的思路，反倒是对的。

可他又准备如何在一条走到黑的死路中，寻得生机呢？

忠于天子的道绝非正道——

孟宛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想造反！

其实原著末尾庄家也起兵造反了，不过造反之人是庄旭。在庄烨锒铛入狱后，天子借此时机大大削弱庄家权力，甚至废除了皇后跟太子，凡宰相党派的官员通通受到牵连，最严重的被株连了九族。

朝局动荡，庄旭身边的亲信全都惶恐不安，没多时便纷纷倒戈，弃他而去。部分官员为表对天子的忠心，呈上庄旭过往数年间，虚增开支，贪污受贿的账本。

终于受种种情势的所迫，庄旭反了，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被时凌雨斩于大殿内。

“你要造反？真是好大的胆子！”韩少钦嘴上这样说，凝着庄烨却慢慢笑了起来，那笑容里竟满是疯狂畅快的意味。

这个循规蹈矩的世道，他早就受够了，现在不死也快将他逼疯了。

凭什么生死由命？

不如干脆做个疯子，什么无法改变的命运，偏要彻彻底底地搅乱它，撕毁它！

“我帮你。”

庄烨有些意外，两人视线交接片刻，他没多问什么，只默默颔首。

韩少钦如释重负一般斟满两杯酒，起身大步过去，递给庄烨一杯，心情极佳地跟他碰杯道：“没看出来，你性子挺野啊。”

“彼此彼此。”

庄烨接过那酒，一饮而尽。

*

到达和赵讫约定好的地点时，他人没在。孟宛心想，许是因为她误了太久时辰，等不到她便先回家了。

庄烨的马车就停在身后，但孟宛今日不知为何，思绪烦乱，不愿上去跟他同坐。

她驻足原地稍等片刻，趁庄烨放下车帘之际，扭头欲往车马铺的方向跑去。然而溜出去没几步，又被身后的人拽住了衣袖。

孟宛忍不住恼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啊？看不出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么？”

庄烨冷不丁被她一凶，愣了下，只好松开她的袖口，想拽又不敢再拽，“能让我送你回去么？你自己……我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我的。”孟宛实在纳闷，觑着他，“你突然对我这么殷勤，到底有什么企图？”

“没企图。”

“不可能，谁会什么都不图地对一个人又是献殷勤，又是送贵重物品？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孟宛说着发笑道：“总不至于因为我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