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1 / 3)

雾渺峰的竹林染了秋霜,从枝头坠落一点沁人的寒意。

贺兰安抬手抹去眼睫上的露水,不甚在意道:“鬼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黑烟雾化成人形,斗篷下的老者叹息道:“少主何苦自伤?她又不会念着你的好。”

贺兰安垂眼,单薄的眼睑在日光下几近透明,鬼叔执住了他的手腕,凝着伤口道:“你还给她放血了?”

少年抽回手:“区区小伤。”

鬼叔被他这副不自爱的态度气到了,跺脚道:“你还是真是冥顽不灵、死性不改啊!”

回魔域那一趟,鬼叔从旁人口中得知,贺兰安不仅舍了一半本命金莲复活妘妙,还给重生的妘妙下了封印,阻碍她修行,让她突破进阶的速度放慢。

贺兰安天真地以为,只要这一世的妘妙没有那样得天独厚,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再被当成祭品献给天道。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即使有他的封印,郁岁还是成长得很快,明珠又怎会蒙尘?

贺兰安本想让她远离刀剑,可从玄真秘境再到北地,他发现不是少女收起野心和戾气就能相安无事,只要她足够出色,麻烦就会自己来找她。

那些修为比她高的人都可以欺负她,比如说她师父裴照。

贺兰安眸中闪过记恨,修真界的规则弱肉强食,退让是没有用的,弱者才需要韬光养晦,强者只用睥睨一切,随心所欲。

多她一个又怎么样呢。

昨夜他守着她,那少女在梦中的呓语都是剑法心诀,他抚平她轻蹙的眉,温声道:“我成全你。”

于是,他忍着被反噬的苦楚,解开了十七年前下在她身上的封印,唯愿她今后仙道通途,再无束缚。

“鬼叔,告诉云谏,无论他所图什么,都不要再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少年轻抿苍白唇角,眸色漆深。

鬼叔无奈点头,十七年前,贺兰安因只剩一半本命金莲,陷入漫长沉睡,在此之前,他把重生为郁岁的妘妙托付给了魔将云谏。

云谏转手就把人送到了郁家,本意是想培养暗棋,不过被裴如影发现了,算盘成空。

要说他也并不坏,只是太想恢复魔修一脉昔日的荣光了。

别说算计郁岁,云谏的执念成魔,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出卖。

*

郁岁路过诛仙台。

昔日妘妙的身陨之地,如今荒草丛生,十二根诛仙柱锈迹斑斑,爬满了青苔。圆台上的浮雕被风化,砖面缝隙里似有血迹未干。

她仿佛看见了妘妙,素服黑发的女子似隔着淡云的月,她提剑自刎献祭天道,身碎于尘埃,散入山川湖海。

一人逝,万物生。

她真的甘心吗?

郁岁心中生起强烈的恨意,不知是何缘故,她竟能看到许多破碎的片段,譬如逼人献祭的乌合之众是何嘴脸,无能为力的裴如影那时的眼泪,还有抬着花轿的魔域将士和扬言“迎娶夫人”的青袍少年。

那是十七年前的贺兰安,过去的所有人都老了,只有少年沉睡,时间静止,容颜未改分毫。

——这些记忆本不该属于郁岁,偏偏她记得,且越来越清晰。

“师姐。”郁妙从她身后跑来,气喘吁吁道:“大比定在弑神台,师父见你迟迟未到,让我们来找你。”

又是裴如影,这个便宜师尊挺要面子,生怕她临阵脱逃丢了昀天宗的脸。

说起弑神台,过了前边的院落再走百米,与诛仙台一东一西,遥相对望,是后建的所以比较新。

郁岁跟郁妙并肩而行,郁妙不知说什么,瞥见那支白玉簪才道:“是小师叔送的吗?”

谢琅质本高洁,如玉出尘,很容易让人联想翩翩,郁岁却笑了:“你会戴死对头送的簪子吗?”

似想到什么,她拔下玉簪定睛一看,果然瞧见四个小字:

——“自愿赠与。”

想起那少年说不当债主的骄傲口吻,郁岁心里泛起暖意,“是贺兰借给我的。”

郁妙眸中有一瞬的失落,很快又提起精神,“师姐,今日全宗门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还有其他宗的看客,你紧张吗?”

郁岁走出月洞门,视线豁然开朗,弑神台周边围了一圈人,不远处的阁楼也坐满了人,谢琅江随都在,各峰长老也到了,就连一向不喜热闹的女掌门芙蕖也在。

但,代掌门宋阳不在。

郁岁心头一跳,转而看向弑神台上的轩辕敬,老者锦衣佩刀,红光满面,一看就是进补了许多丹药,而他手里那把叫“斩魂”的刀,是轩辕宗众刀之中的魁首。

刀长四尺,呈银白色,刀刃中间有一条红线,是饮了血的凹槽,这应当是宋阳“炼器”后的结果。

郁岁握紧修罗,飞身而上。

轩辕敬抬起下颚,轻蔑地一笑:“都说后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