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酒楼是情报最发达的地方。而醉仙居现如今就是元昭城最大的酒楼。

少女散漫地把玩着杯盏，面无表情地听着说书先生侃侃而谈。

而独自留在宅院的檀奴，也就是江聿疏慢性斯文地喝着茶水。他已经猜测到大皇子应该坐不住了，像大皇子这么鲁莽没脑子的，现在离半生观最近的元昭城估计寻人启事已经满城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找好归宿。

他下意识摩挲指腹，决定趁着少女出去时想办法和自己的人取得联系。

林惊春也许是半生观的人，但是他并不想去伤害她。

他身份的确高贵，可这一生之中得到的珍重却少之又少，林惊春哪怕有时候会贫他，却仍在几日之内给了他微乎其微的、几乎从未感受过的暖意。

无论从前身份狼狈、被人辱骂；还是洗清冤屈、重回高位，那些人由欺软怕硬、踩低捧高到趋炎附势、阿谀奉承，都没有真正地关心过他。

其实算起来，还有一位。在幼时他被绑架，绑匪看他年幼并没有严加看管，他就逃了出来。但是毕竟受了点伤，还饿了几天，没有多大力气，他就晕倒在了树林里。有一个小姑娘吭吭哧哧给他拖回家，被父母教训后仍然救了他。

那个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看到那么多糕点，甚至都不敢去吃。

还是小姑娘塞给他，还宽慰他：“没事，你吃嘛。”

那是江聿疏第一次吃到五色糕，上面还撒着猪肉和牛肉丝。他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也很久没有吃到过肉了，那是他过年的时候才敢奢望吃到点渣子的东西。于是他边吃边流泪，一直往嘴里塞。

小姑娘见他哭了，有些慌乱：“诶？你别哭啊。很难吃吗？”她咬了咬唇，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从怀里又掏出来一块甜口五色糕。“要不然你吃这份？我也觉得咸口的不好吃。”

江聿疏又觉得小姑娘这幅样子可爱，于是满脸流涕地噗嗤笑出来，“没有，很好吃。你吃甜口的吧。”

之后两个小不点一起蹲在外面台阶上啃五色糕，只是蹲在那儿不说话，也成了江聿疏幼年时不可多得的温暖。

他甚至觉得林惊春好像和记忆中的小姑娘相貌叠上了，但他又会下意识地否定，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合呢。

他回过神，准备给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再出去。如今元昭城已经多了大皇子的势力，出行得更加提防。

但是江聿疏忽略了一个问题，他是个瞎子，折腾了一番给自己折腾得不伦不类就出了门。

路上行人退避三舍，他甚至听到了有人嫌弃地指点。“狗蛋儿，看到没有？你以后要是不好好读书，以后也像那个疯子一样。”

江聿疏：“……”他倒不是很生气，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捣腾成了什么样子。

他在元昭城有好几处地产商铺，也有几位心腹。

其中一位就是之前救下过的断臂太监，因为得罪了德妃被罚了五十大板，他便拦了下来让断了左臂抵过，之后就给了一大笔钱安排出宫。又听闻属下道那太监开了家包子铺，才放下心来。江聿疏拿出铜板找人探路才磕磕绊绊地来到了铺子门口。

太监也不知怎么就诡异地认出了他，热泪盈眶地拉着他的手就要作势跪下。

“作孽哦，殿下怎么就被糟蹋成了这样……”那人嗓子尖细，的的确确是个太监。

少年摸了摸鼻子，把他扶起来。“如今我已算不得什么殿下，不用多礼。”他随着太监进了里屋，“我这次来，还有事相求于您。”

太监抹了把眼泪，“殿下有事尽管吩咐，草民一定在所不辞。”说了片刻，他又感动道：“要不是殿下您，当初奴才早就被德妃赐死了。要不是您给了奴才盘缠，让现在奴才现在开了铺子……不然奴才早就横死街头了……”同江聿疏说了几句，中年人称呼就又从“草民”到了“奴才”。

江聿疏连忙打断他，“如今你已经远离宫闱，也不要这么看低自己了。”

少年神色严肃，把要办的事一一道出。

太监称着是一一应下，然后又热情地送江聿疏一大笼包子，江聿疏推辞不过，只能收了下来。

·

醉仙居的说书先生一席青衣，端坐正酒楼中央。

从进京赶考的白面书生遇上狐妖说到美艳的公主其实是冒充的，又从当今太子仁厚悲悯说到半生观被杜撰出的爱恨情仇。

絮晚什么也没点，就慢悠悠地喝着免费的茶水，听说书先生在那胡说八道。

酒楼小二看她坐了约莫半个时辰，却什么也不点，不由得嘴角撇了撇。

絮晚看过去时，小二又将眼底的鄙夷收了起来，换成了谄媚的笑脸。变脸的速度堪称翻书一般。

陈旧的木制方桌上，絮晚用水痕勾了“谪”一字。

小二堆着笑脸上前，“客官要点些什么吗？”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