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宁高高地扬起了手，似乎想扇我一耳光，咬了咬牙又把手放下，摸索着拉过我的右手，啪啪啪打了几下手心，是真打，打得很疼。“你乱跑什么，死了怎么办？！”他大吼。

“岁晚……”我想解释。

他愤怒地扭头面向另一条船的方向：“把秦岁晚丢下去！”

我当然不会让他们把岁晚丢下去，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赶紧出发后，我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搂住莫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生气，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在我的安抚下，他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也一屁股坐在我身边，在我身上摸索：“有没有受伤？”

“没有。”

“为什么衣服湿了？”

“是别人的血。”我解释了一下，“你的眼睛怎么样？”

“无妨，不过是强行调动内力毒血攻心，解毒后自然无碍。”他松了一口气，“这帮废物，这样都杀不了我。霖霖，你男人厉不厉害？”

在我面前，再狼狈他也像个小孩似的，天真且胆大。

虽然我受的刀伤不深，但得益于边军匕首尖的倒钩，够疼，流血也够多。使劲捂住哗哗往外淌的血，我挤出一丝笑：“厉害。”

他弯腰将耳朵贴在我的小腹上：“孩子，爹厉不厉害？”

他实在太傻了。

我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提起身：“那么小的孩子听不懂的，你坐好，让我靠一下。”

“是不是刚才颠到了？”他急了，赶紧坐直，“靠着我歇一歇，一会儿就到了镇西地界就有地方睡觉了。”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看着天边初升的圆月，听着耳边船橹击水的声音，眼皮越来越沉，昏昏欲睡。

“霖霖，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我想了几个小名，男孩叫福来，女孩叫福宝，有福的娃，保佑爹娘大难不死。”

好土的名字，我忍不住勾勾唇角：“我累了，你让我睡一觉，睡醒我再……想……”

“好……”他搂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睡吧。”

我说：“莫宁，给我唱……唱支小……曲……”

“好。”他应了声，低低地哼起了北庭边塞悠扬的小曲子。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耳边全是他的声音，这让我很安心，和他一起活着，真好。

睡了很久，久到我几乎忘了时间，等我醒来时，自己已躺在了镇西郡一处小驿站的床上。

我也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死里逃生，只是冲着趴在床头的莫宁笑了笑：“你的眼睛好了么？”

他脸色苍白，双眼浮肿布满血丝。

“好了。”他模糊地回答了句，弯腰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吻，转身出去了。

我知道他又去打仗了，我们之前早已布置好，要是净胜节度使不知好歹翻脸，那我们也翻脸。兵贵神速，莫宁要赶在皇帝劝和旨意下来之前就把对方的地盘吞掉。

我在亲卫的护送下回到郡府，安心养伤养胎，打理生意，等莫宁回家。

这一等又是四年，在女儿福宝三岁的时候，莫宁联合其他两位节度使分完了净胜节度使的二十九个郡，又趁势吞并了河东八郡，成为天下势力最大的四位节度使之一。

我也没闲着，调动手下的掌柜，将这些郡县全部纳入了我的生意版图。赚钱之余，用最快的速度帮助新收入的郡守恢复元气。

我和莫宁，一个打天下，一个筑根基，配合得天衣无缝。

大概是我们夫妻太出名了，很多落魄书生以我们为原型开始创作话本。在这些话本里，有时莫宁是神探，有时是通鬼神的青天，有时又说莫宁之所以势力如日中天，是因为我这个“半面妖妇”会邪术，将自己丈夫的贱命换成了王侯命。

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呢，这些故事我很喜欢，就把由我们当主角的所有话本子都买下来。不过后来为引人注目，那些人越编越过分，将莫宁写成了脸上有恐怖伤疤，不会笑，没有正常人情感的大魔王。开玩笑，我家莫宁分明是一枚单纯可爱纯情的大帅哥好不好。

“话说这莫宁乃大魔王转世，红眉毛绿眼睛，方脸阔口，一口尖牙锋利似刀！”我越看越气，猛地一拍桌子，“靠，编排我夫君也要有限度好不好？”

“我也觉得自己不难看。”身后传来笑嘻嘻的声音。

回身一看，书里那个“红眉毛绿眼睛”的转世魔王就站在我身后。

又多了几年征战的锤炼，他眉宇间的气质更沉稳了，唇角带着温柔的笑。身板更加笔挺，一袭暗金纹黑色华衣，头顶一根白玉发簪，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际。

我扔掉书，冲过去挂住他的脖子跃到他身上。他顺势将我抱住，仰头看着我，眼眸深邃如渊：“娘子，我回来了。”

我低头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