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又是一年上巳。

几声鸡鸣后,天边渐亮。老乞丐翁回春特地起了个大早,打算将破庙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小乞丐当归也不闲着,跟在翁回春身后端水拧帕。唯有叶七顶着一脸被吵醒的起床气,坐在茅草堆上啃咬昨天剩下的半块烧饼。

破庙很破,缺梁少瓦的屋顶,漏风的窗户,还有一尊只有下半身的雕像。据说很久以前,这里曾是一间神庙,只可惜随着神迹的消失,人们不再信奉神,神庙最终落魄成如今的模样。偏偏翁回春是个例外,他始终信奉着虚无缥缈的神,一直以能住在神庙为荣,隔三差五便要将破庙扫一扫,每日的饭食更是要在那半截雕像前供奉一番才肯入口。

烧饼硬得硌牙,叶七气恼地将烧饼扔回去,猛然想起刚刚似乎听到了鸡叫,“哪来的鸡?”

当归如实答道:“昨日老翁用整整两筐菜去城里换来的。”

翁回春警惕地拎起用茅草扎的扫帚,“你休想打鸡的主意!那可是只母鸡,鸡生蛋,蛋生鸡,我还指望着它给我孵一窝小鸡呢!”

叶七自有歪理,“我们是乞丐,你这又是种菜又是养鸡的,有失我们乞丐的身份。”

“合着乞丐就应该像你那样除了吃就是睡?”没等叶七点头,翁回春手中的扫帚就招呼上去,“只知吃和睡的,那是猪!”

叶七被翁回春撵着去破庙前的菜地浇水。菜地是翁回春自己开垦的荒地,不到两亩,四周用枯枝围起一圈栅栏。那只用两筐菜换回来的母鸡被拴在栅栏外,这会正伸着脖子啄菜地边缘的菜苗。

母鸡算不上肥美,但再怎么说身上都有二两肉,叶七眼巴巴地叹了口气,终归是怕翁回春拿扫帚追着她撵。

沿着破庙门前的石子路一直往下走,有一条不宽的河,叶七提着翁回春不知从哪捡来的木桶去打了桶水回来,用破陶碗一点一点地给菜苗浇水。

可这样浇水的效率委实太低,她回头看了一眼,见翁回春在破庙里没有出来,便操持着时灵时不灵的法术控制木桶飞起。木桶在半空中旋转一圈,桶里的水随之均匀洒下,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浇灌好了近一亩的菜苗。

叶七正要得意,谁料体内的灵力突然一滞,法术瞬间失控,木桶狠狠地砸在地上,浸坏了大片菜苗。

“完蛋了完蛋了,这下老翁不得打死我……”叶七一边碎碎念,一边趁翁回春不注意,拿起挂在栅栏上的瓜皮帽转身就跑。

直到跑出了二里地,都还能听到翁回春要死要活的叫骂声。叶七拍拍手,“还好我跑得够快。”她把瓜皮帽往头上一戴,哼着小曲往溪城去。

溪城是人界一处不大不小的偏僻小城,四周群山环绕,难进难出,多少有些与世隔绝。且城中人大多喜爱桃花,家家植桃自赏,一到桃花盛开的季节,落英缤纷,颇有世外桃源的意味。

叶七进了溪城后,直奔东大街。东大街是溪城第二富饶的地方,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有些小钱,又不会过分眼高于顶,简单来说,是乞丐的最佳去处。

此时的东大街还有些冷清,叶七寻了一个宽敞又显眼的空地,把头上的瓜皮帽倒扣过来往地上一放,便靠着檐柱闭目养神。

直到天大亮,东大街才真正热闹起来,各种叫卖声相继响起。

瓜皮帽中传来铜板碰撞在一起的脆响,叶七睁开眼一看,只见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妇笑得渗人。老妇身后还跟着一个腹部隆起的少妇,两人皆粗布麻衫,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闲钱的,但刚刚投入瓜皮帽中的却足足有十枚铜板。

老妇不伦不类地作了一揖,“大师,我想问问,我家儿媳这一胎怀的是男是女?”

少妇闻言脸色一白,双手紧紧托着腹部。

这年头乞丐也不好混,眼瞅着同行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而叶七又舍不得自己的手脚,就只好另辟蹊径:只要给钱,无论是批言算命、捉妖拿鬼,还是跑腿帮忙、煽风点火,她都做。

只是自从年前她助北街粮铺的柳老板躲过一劫血光之灾后,来找她的大多是前一类。

叶七瞧着二人,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儿女都是债,善因得善果,恶因得恶果。”

“大师的意思是……”

“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都是那两个被你亲手掐死的女婴来讨债了,债不了,你儿子注定无后。”

老妇脸色一变,“什么女婴?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知肚明。”叶七向后一靠,继续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眼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老妇恶狠狠地瞪了叶七一眼,“什么大师?分明是招摇撞骗的乞丐!我们不算了!”说着,她弯腰想要拿回瓜皮帽中的铜板,叶七也不阻止,任她拿。

可刚碰到铜板老妇就惨叫着收回手,好似那些铜板是什么烫手山芋。老妇一脸惊惧,“你使了什么妖法?”

叶七冷冷一笑,“在我这儿,扔下的钱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