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影峰(四)(1 / 3)

湖面下一片漆黑,水流拂过耳畔,岸上成群尸体与“请将军回朝”的渗人魔咒皆被血湖隔绝于外,一并被无辜拒绝的还有本就不多的月光。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忽然跟着她落入血湖,落水声和震起的涟漪巨大,林藏樾不由得跟着身形一晃。她惊慌转过身,以为是那些僵尸跟着一起跳入湖中,可身后除了波动的湖纹,什么也没有。

林藏樾不敢再停顿,往更深处奋力游去,有几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这里与映魂湖有种说不出来的相似,不过想到这是解影峰幻境,多多少少带点自己的心魔,一切又变得很合理。

入解影峰是带着任务来的。被冰冷的湖水一激,属于孟婆的神识彻底回到林藏樾身上。她提醒自己,既然躲过了比她看过所有恐怖电影都可怕的僵尸物理攻击,说不定法器其实就在血湖之底?

想到这里,她调出神息在掌心蕴出暖而亮的光,整个湖底被照得通明透亮。

茂密的水草填满湖底,随着水波暗流起伏如锦带乱舞。水草间偶尔缠有几块分不出是人是兽的枯骨,被水流打磨得光滑薄透。林藏樾合上眼睛,移动手掌用神息一寸一寸悬空探过。

墨发与衣角在湖中摇摇荡荡,像坠入湖水的一滴玄墨,晕染舒展,冥神停身于湖间,鱼群从旁摆尾游过,暖光自掌心源源不断渗出,之上是漆黑湖水,之下为映亮通明的湖底。

轮回神息让湖底的一切无所遁形,林藏樾听见湖鱼吞食,水草生长,误坠入湖中的野兽濒死挣扎呜咽,其间竟然还夹杂着几声幼童啼哭。

幽湖偌大,好一阵后林藏樾才探到东南方向有微而不弱的灵息流过。

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说不定还能赶在天亮前回孟婆庄睡个回笼觉。她心中有些窃喜,睁开眼睛朝着灵息游了过去。

越来越近了,虽然耗去不少体力,但林藏樾欣喜于这灵息与自己的契合。就在快要游到灵息源头时,面前忽然涌来大团水草缠住她的手脚,挡严去路,水草之后,隐隐约约有强光透过来。

林藏樾心中冷笑,戏瘾上头。要不是此时一张嘴就是一顿凉水,她很想对这些自不量力的气场拉满来一句,自己已经不是入地府没两天就不知深浅扎入映魂湖的傻缺。

指间神息如无数刀刃齐发,只用了一瞬便把所有拦路水草割成无数几寸长的叶片,水草之后的光骤然耀眼。

呵,我现在是冥神孟婆林藏……

内心戏还没走完,前方骤然凝出湍急巨大的漩涡,把她一把拉入。手中似乎抓到一把冰凉的钥匙,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分辨,便两眼一黑朝无底沉去。

做鬼还是不能太莽。林藏樾好想沿着湖给自己放一圈天灯。

不过也不算完全徒劳无功。她抓紧得来不易的钥匙,耐心等待解影峰把自己送向未知。水很凉,灌入口鼻撑得鼻腔发酸发胀,她感到很冷,似乎置身于冰天雪地件,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用力往回一拉——

“哗啦——!”

冰冷空气猛地灌入肺部,林藏樾剧烈地咳嗽起来。

睫毛上的水滴落尽,她发现方才自己竟然被人把整个脑袋按入一个装满冰碴水的粗瓷缸中。

而她此时身处逼仄冰冷的牢房,双手双脚皆被冷硬的铁链所缚。穿着破旧单薄的囚衣,囚衣上每一道裂口下都是淌血不止的鞭伤,脚底似乎被人割去了厚厚一层皮肉,林藏樾能忍下嗓间困兽一般的闷吼,却止不住踝骨因痛及而抖动不止。两条手臂被人扭在身后,肩膀似乎被人反复蛮力拽到脱臼,再粗暴按回原位,让她挣扎不得。

无回地狱都没有这么疼,这到底是什么幻境?林藏樾不记得自己看过这么血腥的剧。

牢房窄小的天窗缝隙外大雪纷扬急促,偶有几片伴着北风卷进来,冷风吹着身上依旧疼得火辣的伤口,让林藏樾牙关止不住打颤。她看到木架上挂着铁枷镣、长短不一的刀、还在往下滴血的倒刺鞭,凶神恶煞的刑具塞满了视线。

林藏樾不忍地转过头,看到牢房正中燃着一炉炭火,炭火明灭,映着刚刚在炭火旁坐稳的人。

“这段时日,将军让咱家好找。”他带着一身寒气,声音尖细,懒懒长长拖着阴阳语调,林藏樾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嗓音。

宦官?林藏樾的目光透过湿淋淋的额发,看向此人。

“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还不到一年时候,就把咱家忘了。”炉火迸溅出一点火星子,宦官爱惜地拉回自己厚实的灰狐裘,“去年腊月初六将军攻下西北十六州,大胜回朝,是咱家引将军入殿觐见陛下。这件狐裘是将军赏的,咱家一直舍不得穿,珍惜得很呐。”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林藏樾身边:“几个月了,如今终于把将军请回朝,咱家总算能当面谢过这件贵礼。”

不是不能回朝么?解影峰为何叛逆到如此倔强的地步?!林藏樾眼睛直了。

一些破碎的梦境画面倏尔在脑海中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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