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2 / 2)

将琴弦拨开。

剑锋刺破他的掌心,神血入水后琴弦开始剧烈地颤动,连同水面也汹涌不止,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水下激烈相争。曲敬谣觉得水面下生出无数无形刀刃,一刀刀斩断自己的魂力。

终究还是走到了你死我活这一步,她在翻涌黑浪间轻叹。

琵琶琴弦像是听到了主人的召唤,不再与七殿下的剑柄相争,反而化作利箭纷纷向阖目的曲敬谣刺来。黑水在同一刻被掀起冲天巨浪,洪水般将整个崇虚崖底笼在其间。

不好。七殿下星目瞪大。曲敬谣要以自剜神脉为代价,将自己封印于崇虚崖底。

他一个飞身向前冲到曲敬谣面前将她拥在怀中,将水纹长剑朝身后抛了出去。琵琶琴弦大多被剑锋斩断,有些还在继续袭来,但却没有一根真的刺入曲敬谣的胸口。

几声闷响入耳,七殿下用身体为她挡住了刺来的琴弦。

曲敬谣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看着金白神衫沾血的七殿下:“殿下,你……”

“谣儿,我带你出崇虚崖。”七殿下一记手刀击在曲敬谣后颈。

寒昭烬与拓跋荀站在崇虚崖前,听到崖底传来水浪翻涌的回声,巨大的斥力让两人无法靠近,终于在破晓前归于平静。

寒昭烬仍然不敢让拓跋荀贸然跃下深崖,他的魂力已然无法感知到崖底是否还有危险。

“我的时辰到了。”崖底平静许久,拓跋荀先开口。

知道拓跋荀是司野置于心上之人,寒昭烬有些犹豫:“今夜司吏阎王不在,崖底不知如何,世子再等一日也无妨。”

拓跋荀伸出右手掌心向下悬空而出,感到崖底有股力量与掌心尚未明晰的神力渐渐相连,他轻笑道:“不必再等了,陛下也有急着要去做的事,不是么?”

拓跋荀往前走了两步,果然崇虚崖已经不再将他斥于三步之外:“有劳陛下送我这一程,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寒昭烬看着他:“你可以选择不做这司野阎王。”

“或许是,天道也觉得他这些年太苦,便送我来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拓跋荀拿出司野的画像,仔细端详了许久,眼泪一滴滴落下,打湿了勾勒少年的走笔,温柔轻语道,“如此也算公平。”

他闭上眼睛,露出阿野念了一世的笑靥,微微抬起双臂,像是在迎接谁再也无法给予的拥抱,随后便带着画了百年的英俊少年一同跳下崇虚崖。

崖底的风卷上来,掀起寒昭烬的衣角与乌发。

明日,新的司野阎王便会出现在野鬼村药铺中,沿着小野的岁月重新活过一遍孤寂。只不过这位司野阎王没那么好运,他再也找不到想见的那个人了。

血泪从鬼帝的眼角滑落。

可他没能停留太久,因为有人从外面把崇虚阁的门踹得震天响。

白泽踹开崇虚阁大门,抱着浑身湿透昏迷不醒的曲敬谣冲进来,怒气冲天质问道:“小樾呢?!”

寒昭烬心中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慌乱到语无伦次道:“她今日熬完汤后回了孟婆庄,新的司野阎王来太阴殿面见酆都鬼帝,本座……”

“孟婆庄里只有神力折尽魂损过半的曲敬谣!”白泽难得急得怒吼出声,“有人不知何时往东殿塞入纸条,让我去孟婆庄救司吏阎王。我赶到后发现孟婆庄里除了昏迷不醒的曲敬谣外,哪里还有孟婆的身影?她的命卷里到底写了什么?”

寒昭烬彻底慌了:“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白泽气得牙根发痒,“那你知道与林藏樾一同不见的,还有我送她那件能护她穿行六界不被守界天兵发觉的神泽大氅么?”

糟了,糟了。

寒昭烬后知后觉地猜到林藏樾为何昨晚与自己分别时说出那句话。

她是在和自己告别。

“芈徽子,芈徽子或许知道孟婆命卷里写了什么。”寒昭烬拔腿要往外跑,“我现在就去司命殿。”

“来不及了。”芈徽子从外面走进来,“命卷已定,无法可改,孟婆终有这一日。”

海是黑色的,巨浪一遍遍冲击着暗赤色的礁石,撞击出愤怒又绝望的哀嚎。

风很大很疾,卷着永世不见天日的怨念与煞气盘桓在血阳之下。这里本该有无数穷凶极恶的妖魔,但却出人意料地连一丝魔息也无。风与海撕扯的天际,一座绵延近百里的山峦立于海上,像能即时吞噬天地。

林藏樾披着白泽圣神送她的纯白大氅,独自立于高出海面数十尺的血礁之上。凶风烈烈,血阳映在她的面容与负于身后的长刀,与远处的山峦相对。

负苍山。

她的脑海里又映出命卷皆为那几行小字。

[孟婆为平当年之冤,安数十万亡魂重入轮回,救昆泽性命,只身入负苍山取千魂髓。然遇九幽以命相守,孟婆损极,千魂髓出,孟婆魂灭,万事归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