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妤喜欢陈新展说话的语气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他的声音虽然温柔但是很有力量，每个字都能听得很清楚，而且是像很多北方男孩儿那样非常大方。

陈新展和葛妤都不是这座南方小城的人，他们都是在异乡随着父母漂泊的游子。他们的故乡离得也很近，只不过陈新展比葛妤往北了那么一点儿。

陈新展一支烟在车窗外的风中抽完了。他清清嗓子，把车窗关上了点，示意李泽别说话。“哎呀，我很喜欢重庆和杭州，但没办法走不了。要能走得了，我想，我就想从这两个城市里选一个去定居，在那边租个房子，一个人在那边生活。”

陈新展说完“一个人”有点心慌了，可惜语音已经发了过去，他只好把这当作另一种方式的矜持和试探。

“是挺好的”

“我哪里都去不了现在”

“真羡慕你”

葛妤一下子连发了三句话，这让陈新展把车窗全部关上，他以为自己是被风吹昏了头。看到葛妤说羡慕，他心里酸酸的。这么多年，葛妤在他心里一直有一种光环笼罩，是不可亵玩的，是美满到难以接近的，是他配不上的。

他又打开车窗，让风抚慰一下微酸的眼眶。

“真的羡慕的是你们，我......唉”陈新展知道，自己多么希望自己能优秀成葛妤身边的那类人，可是他不能破坏和葛妤之间的那层纱，只好缄口不言。

“像你们上了大学才好呢，大学里恋爱、上课，有空闲再出去社交啊，跟朋友喝喝酒这个那个啊，太美好了。”陈新展说着这句话，说着说着语气里平添了几分笑意，就像他在葛妤高三的时候自己却坐在一堆西瓜前畅想如果自己能上大学会是什么样子。

葛妤当然听出了陈新展那一声叹息里的意思，她正想着怎么安慰他，没想到他又转过来安慰自己。但是葛妤也还是听出了陈新展自己也没发现的笑意，葛妤有点心疼，但也只是一点。葛妤知道自己不能展现出再多一点的情感给他，因为他们只是老同学的关系。

葛妤冷静了很久，可是完全冷静不下来。她有继续聊下去的冲动，于是在这个路灯的暖色调装点出浪漫气息的夏夜，葛妤清醒地看着自己沦陷。

“嗯嗯”葛妤回应过去。

陈新展在葛妤冷静自己而无果的这五分钟里异常焦灼，他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把自己的那两句话一听再听。李泽都纳闷，他们在红灯处停下，李泽叫了叫死磕手机的陈新展：“诶，这不你喜欢的八嘎车。”

他们碰巧停在一辆三轮式摩托的后面，陈新展很喜欢这种特立独行的摩托。

陈新展笑了，这是什么神奇的日子，能在这个小城里遇见自己喜欢的摩托，还正巧停在它正后方。

更巧的是，葛妤这时候还发过来了信息，她没觉得自己的话越界，反而还想聊。

陈新展急匆匆拍了个两秒钟的视频给葛妤发过去。“八嘎车好爽的感觉。”

葛妤笑了，她小时候对这样的车也很好奇。她内心深处的一片荒地正在被陈新展开拓。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新展这么久以来是第一次看见葛妤像今天这样跟他聊天，也是第一次看葛妤给他这么多哈哈。

“真的呀，”陈新展似乎能感应到葛妤内心的那片荒地，他鼓足了劲去挖第一铲子，“等有机会的，一定要考个摩托车驾照，重庆那里不禁摩，真的好爽，我看他们，哎，小情侣都租个摩托车，然后搁滨江路上骑，那种感觉太爽了，而且江景超好。”

葛妤内心的那片荒地确实被陈新展垦出了些许，可是她抱膝坐着，把下巴沉沉地压在膝盖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她在努力克制自己，克制自己对自由与浪漫的向往，克制自己的沦陷。

李泽的车载音乐放到了他最喜欢的一个rapper，他把声音放得大了点，陈新展也跟着节拍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太爽了，怎么会有人拒绝得了自由呢”

葛妤被他感染了，被他身上的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此刻我就是要说好爽我就是要高举自由的大旗的那种氛围感染了。葛妤能听见他语音里的风声、节奏鼓点声、汽车鸣笛声，葛妤怎么能不向往呢？

“我都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所以羡慕你啊，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

陈新展正在自由的梦幻泡泡里，葛妤的这句话让他不知所措了。

“怎么会呢”他飞速回了过去，但其实他还没想好说些什么，他第一反应只是想给葛妤一个安慰，至于后话他可以等等再说。

“怎么会呢？你，你大学四年出来的直接体制内工作比我们还自由呢”陈新展又有点结结巴巴。他把李泽车里的音乐暂停了。

“关键是能不能进入体制内啊，像我考成这样肯定还得考研。”

“没事啊，那就考研啊，像你这么喜欢当老师，这么适合当老师，为什么不去追这个工作呢？”陈新展两个“这么”都重重地